雨中的上海,像一幅被水浸过的水墨画。霓虹灯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晕开模糊的光斑,车灯划破雨幕,留下转瞬即逝的尾迹。行人们撑着各色雨伞匆匆走过,没有人注意到那个在雨中独行的身影。
陆辰飞站在街角的便利店屋檐下,手里拿着一把刚买的黑色雨伞,却没有撑开。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前方那个在雨中行走的人——顾夜寒。
从外滩茂悦大酒店出来到现在,顾夜寒已经在雨中走了将近一个小时。他没有打车,没有找地方避雨,甚至没有加快脚步。只是那样走着,沿着黄浦江边的步道,穿过一条又一条街巷,仿佛这漫天的雨水和他毫无关系。
他身上的黑色西装已经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消瘦而挺拔的轮廓。雨水顺着他黑色的短发流下来,滑过脸颊,下巴,滴在同样湿透的白衬衫领口上。但他似乎感觉不到冷,感觉不到湿,感觉不到任何东西。他的眼神空洞,步伐机械,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只是按照某种既定的程序在移动。
陆辰飞跟在他身后,保持着大约二十米的距离。他想上前,想拉住顾夜寒,想把他拖进车里,带回基地,让他洗个热水澡,换身干衣服,好好睡一觉。但他没有。
因为他知道,此刻的顾夜寒不需要安慰,不需要关心,甚至不需要任何人的靠近。他需要的,也许就是这样一场冰冷的雨,冲刷掉所有无法言说的痛苦和屈辱。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陆辰飞拿出来看了一眼,是王经理发来的消息:“辰飞,找到夜寒了吗?俱乐部高层刚开完会,情况不太乐观。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陆辰飞快速回复:“找到了,他状态很糟。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高层那边什么决定?”
“他们要你明天上午十点前提交春季赛的阵容调整方案,包括替补人选和战术调整。还有……”王经理的回复停顿了几秒,“还有关于夜寒退役声明的发布时间。他们说,既然夜寒已经签了文件,就尽快处理,避免夜长梦多。”
陆辰飞的手指在屏幕上收紧,几乎要把手机捏碎。
夜长梦多。
这四个字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那些人关心的从来不是顾夜寒的死活,不是林见星的安全,不是这支战队的未来。他们关心的只有利益,只有如何在这场危机中尽量减少损失,如何尽快恢复“正常”。
可什么是正常?失去了核心选手,失去了战术灵魂,失去了那个曾经让他们骄傲的“寒星”组合,这还是星耀战队吗?
“我知道了。”陆辰飞最终回复,“我会处理。”
收起手机,他重新看向前方。顾夜寒已经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红灯亮起,他停下脚步,站在雨中,仰头看着天空。
雨水打在他脸上,他闭上了眼睛。
那一瞬间,陆辰飞看到了他脸上某种近乎崩溃的表情——虽然只有一瞬间,快得像错觉,但陆辰飞确信自己看到了。那种表情,他在很多人的脸上见过,在他自己的脸上也见过。那是当一个人失去了所有支撑,失去了所有希望,失去了所有意义时,才会有的表情。
绿灯亮了。顾夜寒睁开眼睛,继续向前走。
陆辰飞跟了上去。
他们又走了半个小时,穿过老城区的弄堂,穿过尚未拆迁的棚户区,穿过一片废弃的工厂园区。最后,顾夜寒在一座老旧的石拱桥前停下了脚步。
桥下是一条浑浊的小河,两岸长满了杂草。桥面很窄,只能容两人并行。桥的栏杆是青石砌的,上面爬满了青苔,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格外湿滑。
顾夜寒走上桥,在桥中央停下。他双手撑在湿漉漉的桥栏上,俯身看着桥下的河水。雨点打在水面上,激起一圈圈涟漪,然后被浑浊的水流吞没,不留痕迹。
陆辰飞也走上桥,停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他终于撑开了伞,但伞下的空间里,只有他自己。
“夜寒。”陆辰飞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模糊不清,“回去吧。”
顾夜寒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只是那样站着,看着桥下的河水。
“你这样会生病的。”陆辰飞又说,“先回基地,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其他的事情,我们慢慢想办法。”
“办法?”顾夜寒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不像他,“还有什么办法?”
他转过身,靠在桥栏上,看向陆辰飞。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他的眼睛红得吓人,但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我签了。”顾夜寒说,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三份文件。战队股份,退役声明,还有……”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一份承诺书。承诺不再与林见星有任何形式的联系,否则秦墨有权采取‘必要措施’。”
陆辰飞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知道那些文件的内容不会简单,但听到顾夜寒亲口说出来,那种冲击力还是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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