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销毁记忆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缠绕在陈启年的心头,让他夜不能寐。这不仅仅是一个选择,更像是一场对自我存在的终极拷问。失去了与林婉秋相关的所有记忆,那个冰冷的、只剩下责任和目标的“陈启年”,还是他自己吗?
他无法决断,只能在日益加剧的记忆流失和内心的挣扎中煎熬。医疗团队尝试了各种方法,甚至动用了尚在实验阶段的神经再生技术和意识稳定场,但都收效甚微。关于林婉秋的记忆,如同指间沙,流逝的速度越来越快。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种缓慢的“凌迟”逼疯时,转机以一种他意想不到的方式到来了。
这天深夜,陈启年因为头痛和心慌再次从浅眠中惊醒。病房里一片寂静,只有医疗设备发出规律的微弱声响。他习惯性地想去摸索床头柜上那张林婉秋的旧照片,却再次徒劳地发现,那种强烈的冲动和随之而来的温暖感,已经变得极其微弱。
就在这空虚和绝望达到顶点的瞬间,他感到一股异常温和却无比庞大的意识流,如同温暖的潮水般,悄无声息地漫入了他的脑海。
没有攻击性,没有混乱,只有一种历经沧桑的、深邃的宁静。
一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直接在他意识深处响起,带着一丝疲惫,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力量:
“痴儿……何苦执着于必将逝去的泡影……”
是姜云山!是那个在1994年牺牲,却又通过神秘电话警告过他的老工程师!
“姜工?!”陈启年在意识中惊呼,“您……您还在?”
“一缕残念,依托‘盘古’能量而存,苟延残喘至今。”姜云山的意识回应道,带着看透一切的淡然,“感知到你意识濒临崩溃,特来……做最后的告别,也完成……未尽的传承。”
“告别?传承?”陈启年心中巨震。
“是的,告别。”姜云山的意识流淌着淡淡的悲伤,“我这缕残念,能量即将耗尽,很快就要彻底消散于时空乱流之中。但在那之前,我有些东西,必须交给你。”
不等陈启年回应,一股庞大而有序的信息流开始涌入他的意识。那不是语言,不是图像,而是更本质的、关于能量、时空、物质、意识相互作用的底层规律和数学模型!是姜云山毕生研究“盘古”实验、乃至其一生对宇宙奥秘探索的全部心血结晶!
这些知识浩瀚如烟海,精妙如星辰,许多概念和公式远远超出了当前人类的科学认知。陈启年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仿佛要被这庞大的信息撑爆,剧痛再次袭来,但这一次,伴随着剧痛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拨云见日般的明悟!
他理解了“盘古”实验为何既是“成功”也是“代价”——它确实短暂地触碰并改写了局部时空的规则,但也因此留下了难以愈合的“伤口”,引来了“观察者”的注视。
他隐约明白了“三个宇宙”可能性的本质——那是基于不同初始条件和关键选择而衍生的、并行存在的概率云分支。
他甚至开始触及“意识”的本质——它并非大脑的副产品,而可能是一种更基础的、与时空结构本身纠缠的“信息-能量复合体”!
姜云山,是在将他毕生的科研成果,以一种意识融合的方式,传承给他!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陈启年在信息的洪流中艰难地维持着自我。
“因为……你就是那个‘变量’。”姜云山的意识越来越微弱,仿佛风中残烛,“‘盘古’的选择,历史的改写,最终汇聚于你身。你是旧时代的终点,也是……新时代唯一的起点。承载我的知识,找到‘源点’,做出……正确的选择……”
传承的过程持续了不知多久。当信息的洪流终于平息,陈启年感到自己的意识仿佛被重塑了一遍。那些关于高维时空、意识能量、文明过滤器的知识,如同本能般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他虽然无法立刻完全理解和运用,但它们为他照亮了前路,提供了理论上的武器。
然而,他也清晰地感觉到,姜云山那缕残存的意识,正在迅速变得透明、稀薄,即将彻底消失。
“姜工!”陈启年在意识中呼喊,充满了不舍和感激。
“不必悲伤……这是我的归宿……”姜云山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却带着一丝解脱,“记住……‘源点’并非外在的坐标……它关乎……文明的……‘初心’与……‘定义’……”
“‘初心’与‘定义’?”陈启年急切地追问,这与他之前所有的猜想都不同。
但姜云山没有再回应。他的意识如同最后一缕青烟,彻底消散在陈启年的识海之中,只留下那浩瀚的知识和最后那句谜语般的话语。
融合结束了。
陈启年缓缓睁开眼,泪水无声地滑落。他失去了一位可敬的导师,一个跨越了生死时空的引路人。但与此同时,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和……平静。
那些关于林婉秋的记忆,依然在流失,依然模糊。但此刻,那种即将失去一切的恐慌和空虚感,却奇异般地减轻了。姜云山的传承,像一块沉重的压舱石,稳住了他几乎要倾覆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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