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重工机械厂,2005年初冬
两百万技改资金到账的消息,像一针强心剂打进了江南重工的筋骨里。厂区一扫审计风暴后的死气沉沉,到处是叮叮当当的敲打声、电焊的滋滋声和工人们带着劲头的吆喝声。技术科更是成了不夜城,灯火通明,图纸堆得比人高,陈启年带着林婉秋和技术组的骨干们,熬红了眼细化改造方案,核对每一个零件参数,精算每一分钱的预算。
“启年,你看这个进口伺服电机的采购价,”林婉秋指着预算表上一行数字,眉头紧锁,“供应商咬死了这个价,比我们之前询价时涨了百分之十五!理由是‘国际汇率波动’。”
陈启年凑过去一看,心头一沉。这电机是数控系统的心脏,关键中的关键,涨价幅度远超正常范围。“这帮孙子,看我们钱到手了就想坐地起价?”技术组的“大炮”李工气得一拍桌子。
“老王!”陈启年喊来采购科科长,“你亲自跑一趟,带上我们的采购量和长期合作意向,再压!告诉他们,江南重工不是冤大头!敢这么宰,以后所有合作免谈!”
老王应了一声,抓起外套就往外冲。钱是有了,可这花钱的路,步步是坎。
就在厂里热火朝天忙改造时,财务科长老刘最近有点不对劲。自从赵卫国按陈启年的意思,派了两个机灵的保卫科小伙“留意”他之后,反馈的信息让陈启年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
“陈工,”赵卫国趁着午休,把陈启年拉到厂区角落的老梧桐树下,压低声音,“小张和小李跟了老刘三天。前天晚上,他没回家,去了‘悦来茶楼’二楼最里间的雅座,见了一个人。”
“什么人?”陈启年眼神一凝。
“生面孔,三十多岁,穿着讲究的西装,戴金丝眼镜,开着一辆省城牌照的新款奥迪100。老刘对他……态度很恭敬,甚至有点巴结。”赵卫国回忆着汇报,“他们在里面谈了大概半个钟头。那人走的时候,老刘一直送到楼下,点头哈腰的。”
“省城牌照?奥迪100?”陈启年心头警铃大作。这年头开得起奥迪100的,非富即贵。“听到他们谈什么了吗?”
赵卫国摇摇头:“雅座隔音好,门关得严实,听不清具体内容。但小张机灵,假装服务员进去添过一次水,瞥见那人递了个信封给老刘,老刘推辞了一下,还是收下了,塞进了内兜。看厚度,不像小数目。”
信封?钱?陈启年的心沉了下去。老刘在审计风暴后留用,是因为他业务熟,暂时没查出大问题,加上厂里财务青黄不接。难道,他这么快就被腐蚀了?那个神秘的“龙先生”出手了?
“继续盯着,小心点,别打草惊蛇。”陈启年叮嘱赵卫国,“特别是厂里账户和那笔技改资金的动向,盯死!”
几天后,厂党委书记办公室
王成斌书记的眉头也拧成了疙瘩。他放下手里一份制作精美、散发着油墨香气的《投资意向书》,看向坐在对面沙发上的两位不速之客。
为首的中年男子,约莫四十岁,梳着油光水滑的大背头,一身笔挺的深灰色进口西装,手腕上戴着一块金光闪闪的劳力士。他面带职业化的微笑,眼神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旁边坐着一位年轻的女助理,捧着厚厚的文件夹,妆容精致,面无表情。
“王书记,鄙人郑怀远,龙腾资本的高级投资经理。”西装男递上烫金名片,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谦逊,“久闻江南重工改制启动,技术革新魄力惊人,尤其是那个‘老旧设备数控化嫁接’项目,非常有前瞻性!我们龙腾资本,专注于扶持像贵厂这样有技术底蕴、有改革雄心的优质企业。”
王成斌接过名片,“龙腾资本”四个字映入眼帘,地址赫然在省城最繁华的金融街。他不动声色:“郑经理过奖了。不知贵公司有何具体意向?”
郑怀远身体微微前倾,笑容更深:“我们非常看好贵厂技改项目的市场前景!龙腾资本愿意提供一笔五百万人民币的战略投资!帮助贵厂彻底解决资金瓶颈,加速项目落地,甚至……可以打通省城乃至更广阔的市场渠道!”
五百万!这个数字让王成斌心头一震。这几乎是张立峰那笔资金的两倍还多!江南重工太需要钱了。但他宦海沉浮几十年,深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郑经理,这么优厚的条件,不知龙腾有什么要求?”
郑怀远似乎就在等这句话,他轻轻抚平西裤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慢条斯理地说:“要求嘛,很简单。第一,龙腾资本需要获得技改项目百分之五十一的控股权。毕竟,这么大的投入,我们需要有足够的话语权来把控方向和风险嘛。”他顿了顿,观察着王成斌的脸色,“第二,技改的核心技术资料和专利,需要由双方共同持有,并授权龙腾资本在全球范围内优先推广使用。第三嘛,”他笑了笑,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们希望由我们推荐一位经验丰富的财务总监,协助贵厂管理资金,确保投资效益最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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