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幸福里》那略显单薄、口号式的开场旋律还在礼堂昏暗的光线中飘荡,观众席的困惑与窃窃私语尚未完全平息。叶栀夏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目光死死锁在顾言袖口那道若隐若现的褶皱上,混乱的思绪如同纠缠的藤蔓——临时换曲!仓促!秘密!这些念头在她脑中疯狂叫嚣,几乎要盖过舞台上正在进行的一切。
然而,就在下一个瞬间,这所有的疑虑、不安和嘈杂的议论,都被一个清亮得如同山涧碎玉、穿透力极强的女声彻底击碎!
舞台中央,(2)班队伍最前排,一个扎着高马尾、身姿挺拔的女生向前迈了一小步。她的脸庞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真切,但那道凝聚了所有气息、饱含情感的声线,却像一道撕裂乌云的阳光,精准无比地刺穿了礼堂里所有的杂音与昏聩:
“爷爷把你当恩人,跟你走进了春天里——”
这第一句领唱,石破天惊!
没有刻意的炫技,没有夸张的煽情。那嗓音纯净、透亮,带着少女特有的清润,却又蕴含着一种超越年龄的、近乎叙事般的深情。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晰而饱满,饱含着真挚的感恩和一种对“春天”的无限向往。“爷爷”、“恩人”、“春天里”这些朴素的词汇,在她清越的歌声中被赋予了鲜活的生命力,瞬间勾勒出一幅饱含年代感和情感厚度的画面——那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牵着引领者的手,走向充满希望的未来。
这突如其来的情感冲击力是如此巨大,以至于整个礼堂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评委席上,那位一直眉头紧锁、戴着金丝边眼镜的音乐老师,猛地抬起了头,镜片后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观众席上所有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无数道目光被牢牢吸附在舞台中央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紧接着——
仿佛积蓄已久的潮水终于冲破了堤坝!在领唱女生那充满引力的起调之后,(2)班整整四十个声音,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听到冲锋的号角,瞬间整齐、饱满、充满力量地加入了合唱!
“啊——跟你走进了春天里!幸福的花儿开满大地!”
不再是开场时那略显飘忽和力不从心的状态!这四十个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股磅礴而和谐的音浪,宛如初春解冻的江河,带着沛然莫御的生命力,轰然涌满了整个偌大的礼堂!歌声中饱含着一种集体的、近乎虔诚的颂扬与憧憬,那情感是如此浓烈而统一,瞬间淹没了所有对曲目本身和临时换曲的质疑。
叶栀夏的心脏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浪狠狠撞击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眼睛因震惊而睁得极大!
她这才真正看清了(2)班队伍的站位玄机。他们并非简单的排排站,而是清晰地分成了四个声部!女高音清亮如云雀,女中音温厚如大地,男高音昂扬如号角,男低音沉稳如磐石。此刻,在班主任张老师那极具力量感和感染力的指挥手势下,这四个声部如同精密的齿轮般严丝合缝地咬合、运转!
张老师的指挥风格与他平日的严厉如出一辙,却在此刻爆发出惊人的艺术掌控力。他的双臂大开大合,手势刚劲有力,充满了雕塑感。随着他手臂的挥动,歌声不再是单调的齐唱,而是呈现出令人惊叹的层次感与动态变化:
时而,歌声如春风拂过新绿的柳梢,轻柔、温暖,带着万物复苏的喜悦(“春风拂过希望的田野”);
时而,又如江河奔涌,波涛激荡,充满了勇往直前的磅礴气势(“改革的浪潮奔涌不息”);
时而,几个声部交织缠绕,形成复杂而和谐的和声织体,仿佛描绘着建设者众志成城的画面;
时而,又归于简洁有力的齐唱,掷地有声地唱出核心的颂词。
但最令叶栀夏,乃至全场所有人灵魂震颤的,是那直白到近乎赤裸、却又因这纯粹磅礴的演绎而拥有了惊心动魄力量的歌词——
当歌曲推进到最高潮的部分,领唱的女生再次站定,她的声音拔高到一个清越而稳定的高度,带着一种献祭般的赤诚:
“啊,党啊党——”
在她身后,四个声部的所有学生,仿佛将胸腔里所有的气息、所有的情感都凝聚在这一刻,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和声:
“——你是我的母亲!”
“母亲”二字,被唱得无比悠长、无比深情、无比庄重!那声音汇聚成的巨大声浪,带着一种近乎信仰的力量,冲撞着礼堂的每一寸空间,也重重地撞击在每一个听众的心坎上!
就在这情感喷薄欲出的巅峰时刻——
钢琴前,顾言动了!
他之前一直精准地弹奏着支撑性的伴奏,为合唱提供着稳固的节奏与和声基础。而此刻,当“你是我的母亲”这石破天惊的和声余音尚在穹顶回荡、情感浓度达到极致之时,顾言的双手在琴键上猛然发力!
原本流畅铺垫的伴奏音型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串如同金石交击、充满力量感和紧迫感的激昂琶音!这琶音如同平地惊雷,又似冲锋的号角,从低音区奔腾而上,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瞬间点燃了本就炽热到极点的气氛!紧接着,他的右手在钢琴高音区奏响了一段辉煌、嘹亮、进行曲般的主旋律,左手则用浑厚的八度低音,如同战鼓般擂响,将整个音乐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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