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三年,江南水乡的梅雨季来得格外早。连绵的阴雨缠了半个月,把苏州城泡得发潮,青石板路缝隙里钻出的青苔,沾着泥水,踩上去打滑。我叫沈砚,是个古董修复师,专门修补那些破损的老物件。那天,当铺的王老板给我送来了一件特殊的东西——一件大红嫁衣。
王老板把一个樟木箱放在我工作室的八仙桌上,箱子上了把铜锁,锁芯都锈住了。“沈先生,这东西邪性得很,你可得小心。”他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声音压得很低,“是城南顾家老宅里挖出来的,挖出来的时候,箱子旁边还埋着一具女尸,穿着这嫁衣,尸骨都烂得差不多了,就剩一把头发缠在领口。”
我打开樟木箱的瞬间,一股浓重的霉味和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呛得我直咳嗽。嫁衣叠得整整齐齐,红得像凝固的血,上面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样,针脚细密,一看就是出自巧手。可诡异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嫁衣的颜色依旧鲜艳得刺眼,仿佛刚缝好不久。我伸手去碰,布料冰凉刺骨,像是握着一块寒冰。
“这嫁衣的主人,是顾家大小姐顾曼卿。”王老板坐在一旁,喝了口热茶压惊,“二十年前,顾曼卿要嫁给当地的盐商少爷,大婚头一天,却突然失踪了。顾家找了整整三个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没想到,这都二十年了,竟在老宅的地基下找到了。”
我把嫁衣平铺在工作台上,准备仔细检查。就在这时,窗外的雨突然变大了,狂风卷着雨点砸在窗棂上,发出“噼啪”的声响。工作室里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嫁衣上的缠枝莲纹样,在昏暗的光线下,竟像是活了过来,纹路慢慢蠕动,像是有无数条小蛇在布料上游走。
我揉了揉眼睛,以为是眼花了。可再定睛一看,那些纹样真的在动!而且,嫁衣的领口处,竟然渗出了几滴暗红色的液体,像是血,滴在工作台上,瞬间晕开。我吓得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椅子,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沈先生,怎么了?”王老板紧张地问。
“没……没事。”我强装镇定,可心跳得飞快,“可能是布料受潮,渗出来的水渍。”
可我心里清楚,那根本不是水渍。那液体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刚才开箱时闻到的一模一样。
那天晚上,我把樟木箱锁好,放在工作室的角落。可躺在床上,我总觉得不安稳,耳边总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又细又尖,像是女人的哀嚎。我起身去工作室查看,推开门的瞬间,我惊呆了——樟木箱的铜锁竟然开了,那件血色嫁衣,正静静地搭在八仙椅上,领口对着门口的方向,像是有个人穿着它,正坐在那里。
我吓得浑身冰凉,转身就想跑。可脚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低头一看,是一缕黑色的头发,从嫁衣的领口垂下来,缠在了我的脚踝上。那头发又黑又亮,像是刚梳过一样,却带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谁?”我颤抖着问,声音都变了调。
没有人回答,只有那缕头发越缠越紧,勒得我的脚踝生疼。我拼命挣扎,可头发像是有生命一样,死死地缠着我。就在这时,那件嫁衣突然飘了起来,缓缓地朝着我移动。嫁衣的领口处,慢慢浮现出一张女人的脸,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却红得滴血,一双眼睛空洞洞的,没有眼珠,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
“我的嫁衣……还没绣完……”女人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无尽的哀怨。
我吓得魂飞魄散,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挣脱了头发的束缚,转身就跑。回到卧室,我死死地关上门,用柜子顶住,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夹杂着女人的哭声,还有细微的针线声,像是有人在深夜里缝补嫁衣。
第二天一早,我带着黑眼圈去找王老板,想把嫁衣还给他。可王老板却摇着头说:“沈先生,这东西既然到了你手里,就是你的缘分,我可不敢要了。”他还告诉我,顾曼卿生前是苏州城里有名的绣娘,最擅长绣缠枝莲,她的嫁衣,是她亲手绣的,绣了整整三年。可大婚头一天,她发现盐商少爷是个骗子,不仅早已娶妻,还骗光了顾家的钱财。顾曼卿又气又恨,当晚就失踪了。
我没办法,只能把嫁衣带回工作室。为了查清真相,我去了顾家老宅。老宅早已荒废,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墙角结着厚厚的蛛网。我在老宅的书房里,找到了一本顾曼卿的日记。日记里,记录了她和盐商少爷的相识、相恋,还有发现被骗后的绝望。最后一篇日记,写在她失踪的前一天:“嫁衣未竟,此生已矣。我以血为线,以魂为引,定要让负心人血债血偿。”
日记的最后,画着一朵未绣完的缠枝莲,旁边滴着几滴暗红色的血迹。
回到工作室,我看着那件血色嫁衣,心里五味杂陈。我决定,帮顾曼卿绣完那件嫁衣。我找出最好的丝线,模仿着她的针脚,开始绣剩下的部分。可奇怪的是,每当我绣到一半,丝线就会莫名其妙地断裂,而且,我的手指总会被针扎破,鲜血滴在嫁衣上,竟和嫁衣的颜色完美融合,像是本来就有的纹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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