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里下河一带河网纵横,到处是连片的芦苇荡,其中最偏最险的要数青泥湾,湾里水浅泥深,芦苇长得比人还高,风一吹就沙沙作响,像无数人在低声絮语。湾心藏着片乱葬岗,坟茔零散埋在芦苇丛里,大多连块碑都没有,当地人说那地方阴气重,傍晚过后就没人敢靠近,而三十多年前发生在这儿的一桩真事,至今想起来仍让人后背发凉,成了周边几个村子代代相传的诡异传说。
1992年深秋,青泥湾附近的陈家村闹了场怪病,不少人上吐下泻,村里的老郎中瞧了也没辙,说得上山采种叫“水蔓菁”的草药熬汤喝才能治。村里的后生陈水生自告奋勇去采药,他二十出头,身强力壮,打小在河边长大,水性好、胆子也大,从没信过鬼神之说。出发前,村里的五保户陈老太拉着他反复叮嘱,让他务必在天黑前回来,千万别往青泥湾的苇荡里去,说那地方埋着横死的人,夜里会有冤魂出来缠人。陈水生嘴上应着,心里却没当回事,只觉得是老人迷信,拎着竹篮、扛着镰刀就上了路。
采药的山在青泥湾对岸,一来一回要绕不少路,陈水生采完药时,天已经擦黑了,西边的太阳沉进了芦苇荡,余晖把水面染得通红,风一吹,苇叶晃动,影子晃得人眼晕。他怕天黑了不好走,就想着抄近路,从青泥湾的苇荡穿过去,顶多半个时辰就能到家。刚钻进芦苇荡,风就变凉了,苇叶沙沙响的声音里,像是掺了些细碎的哭声,若有若无。陈水生心里犯了点嘀咕,可已经走了一半,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赶,脚下的泥地软乎乎的,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偶尔能看到露出半截的棺材板,上面爬满了青苔,透着股腐臭的潮气。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他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啪嗒、啪嗒”,像是有人穿着湿鞋在泥地里走,节奏不快,却紧紧跟在他身后。陈水生心里一紧,猛地回头,可身后除了密密麻麻的芦苇,啥也没有,只有风吹苇叶的响声。“谁在那儿?”他喊了一声,声音在苇荡里荡开,却没人回应,只有自己的回声。他以为是听错了,转身接着走,可那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还是跟在身后,不远不近,他走快,脚步声就快,他走慢,脚步声就慢,听得人头皮发麻。
陈水生攥紧了手里的镰刀,心里有点发慌,脚步也加快了不少,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湾心的乱葬岗。坟茔一个个挤在芦苇丛里,有的坟头塌了,露出黑乎乎的洞口,有的棺材板被水泡得开裂,散落在泥地里。他不敢多看,低着头往前冲,突然脚下一绊,摔在了地上,竹篮里的草药撒了一地,手也被地上的石头划破了,鲜血渗了出来。他刚想爬起来,就看到不远处的一座坟前,站着个模糊的人影,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你是谁?在这儿干啥?”陈水生壮着胆子喊了一声,那人影没回头,依旧站在坟前,像是没听见。陈水生心里发怵,不敢上前,捡起地上的镰刀,慢慢往后退,可退了两步,那人影突然动了,慢慢转过身来。天色已经很暗了,看不清人脸,只能看到个模糊的轮廓,身形佝偻,像是个老人,手里还拎着个黑乎乎的东西,像是个布包。陈水生吓得心脏怦怦直跳,转身就往芦苇荡外跑,镰刀都扔在了地上,只想着赶紧逃出这片鬼地方。
他跑了一路,身后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比之前更急,还有细碎的说话声,像是在喊他的名字,声音轻飘飘的,缠在耳边甩不掉。他不敢回头,拼命往前跑,芦苇叶刮在脸上、胳膊上,划出一道道血痕,也顾不上疼。不知跑了多久,终于看到了苇荡外的河岸,心里一喜,脚下却突然一滑,摔进了旁边的浅水里,水不深,刚没过膝盖,可冰冷刺骨,冻得他打了个寒颤。他刚想爬起来,就感觉脚踝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冷冰冰、滑腻腻的,像是人的手。
“救命!”陈水生尖叫着挣扎,可那只手抓得很紧,越挣扎抓得越牢,他低头一看,水里黑乎乎的,啥也看不清,只能感觉到一股阴冷的寒气顺着脚踝往上爬,浑身都变得僵硬起来。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远处传来了喊声,是村里的邻居王大叔,他见陈水生天黑还没回来,就带着几个人出来找。王大叔他们看到陈水生在水里挣扎,赶紧跑过来,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拽上了岸。
刚上岸,陈水生就瘫在了地上,浑身发抖,嘴唇发紫,指着水里说:“有手……水里有手抓我……”王大叔他们往水里看,水面平静,啥也没有,只有芦苇的影子映在水里。他们以为陈水生是吓着了,扶着他往村里走,走的时候,王大叔捡起了陈水生落在坟地的镰刀,却发现镰刀上缠着几根湿漉漉的头发,乌黑发亮,不像是男人的头发,更奇怪的是,头发上还沾着些暗红色的泥土,和乱葬岗坟头的土一模一样。
回到村里,陈水生就发起了高烧,躺在床上胡言乱语,一会儿说有人追他,一会儿说水里有手抓他,脸色惨白,眼神呆滞,浑身冰凉,盖了三床被子都捂不热。陈老太来看了看他,摸了摸他的额头,又看了看他脚踝上的红印(被抓的地方起了一圈红痕,迟迟不消),叹了口气说:“是被青泥湾的冤魂缠上了,那地方埋着个十几年前淹死的女人,当年是跳河自尽的,怨气重,怕是你踩了她的坟,惹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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