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农从喉间迸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不再掩饰,策马如离弦之箭直冲而去!斛律彦狂吼一声,率部呈扇形左右展开,如同猛虎的双爪,狠狠拍向那些试图聚拢阻拦的高句丽士兵,将他们冲得七零八落,刀光闪过,断臂残肢与惨叫齐飞。
五十步、三十步、十步……
伊连终于被亲卫硬生生推上了马背,他狼狈地扶正头盔,回头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慕容农看见那双原本养尊处优、此刻却布满血丝和眼屎的眼中,闪过被逼入绝境的野兽般的惊怒、功业成空的不甘,以及最深处的、无法掩饰的……恐惧。
“慕容农!!”伊连声音尖厉,因恐惧而变调,“你不过一慕容部小儿,安敢欺我至此!你若杀我,高句丽山川神灵共怒,举国百万生民必与你不死不休!让你燕国永无宁日!”
“那正好,”慕容农已冲至近前,语气冰冷如这山谷寒风,“省得我日后去找他们。”
两马交错。伊连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挥动一柄镶嵌宝石的华丽弯刀砍来,势大力沉,但动作因疲惫、寒冷和久疏战阵而明显迟缓、僵硬。
慕容农甚至没有格挡,只是微微侧身,让刀锋擦着胸前皮甲掠过,带起一溜火星,反手一刀,精准地斩在对方左肩甲胄的连接处!“咔嚓!”
金甲崩裂,内里的链甲也被斩开,鲜血瞬间迸溅而出,染红了金色的甲片和白色的马鬃。
伊连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几乎从马背上一头栽下。旁边两名忠心耿耿的亲卫目眦欲裂,拼死扑上,一个用身体挡在伊连马前,一个挥刀砍向慕容农的脖颈!
慕容农挥刀格开砍来的刀,顺势一脚将那名挡路的亲卫踹得倒飞出去,撞翻了另一名冲来的敌人。趁这微小的空隙,伊连忍着剧痛,猛夹马腹,也顾不得方向,向着看起来人马较少的北坡逃去。
“休走!”慕容农拔转马头,死死咬住。两人一前一后冲出狼藉的营地,奔上北坡覆盖着冰雪、碎石裸露的狭窄山道。马蹄在积雪上不断打滑,碎石被踢落悬崖,发出空洞而悠长的回响,良久才传来坠底的闷响。
转过一处被巨大山岩遮挡的弯道,前方景象让亡命奔逃的伊连如坠冰窟——刘木横刀立马,如铁塔般堵在道中,身后三百虽然徒步、却已占据高处有利地形、张弓搭箭的燕军严阵以待。
退路上,慕容农和斛律彦也已追至,封死了回路。
前有铜墙铁壁般的堵截,后有索命无常般的追兵。伊连猛地勒住气喘吁吁、口吐白沫的白马,环视四周。两侧是近乎垂直、冰雪覆盖的悬崖,飞鸟难渡。真正的绝地。
他脸上血色尽褪,肩膀的伤口因为剧烈运动和恐惧,鲜血汩汩流淌,顺着手臂滴落,在雪地上点点殷红。缓缓地,他调转马头,面对同样勒住马、缓缓逼近的慕容农。
那匹青色战马打着响鼻,喷出的白汽笼罩着马背上那个如同死神化身的年轻将领。
雪不知何时又开始下了,细密如盐的雪粒在空中无声旋转,落在染血的铠甲上,迅速融化,混合着血水,流下道道污痕。
“慕容……慕容将军。”伊连喘息着,声音因失血和绝望而颤抖,肩上的伤口随着呼吸一阵阵抽痛,“我们……谈个条件。好好谈一谈。”
慕容农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睛看着他,缓缓举起了刀。刀身上的血槽里,暗红色的血痂尚未完全凝固。
“我愿去王号,向大燕称臣!高句丽永为燕国藩属,年年纳贡,岁岁来朝!辽东、玄菟两郡……本就是天朝旧土,自然奉还。我王室百年积蓄,内库黄金三万两,珠宝玉器无数,全部奉上。”
伊连语速越来越快,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还有……还有我最宠爱的小女儿,名唤宝明,年方十三,貌美聪慧,可嫁你为妾。不,为奴为婢皆可!从此高句丽与燕国,血肉相连,永为姻亲之邦!你若愿,我即刻写下国书,对天地盟誓!”
风在谷中呼啸盘旋,卷起雪沫,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确实像无数徘徊不去的亡魂在哭泣。
慕容农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冰锥,刺入伊连耳中:“辽东、玄菟,是我慕容农提三千孤军,踏冰海、冒奇险、舍性命,一刀一枪从你手里夺回来的。我自得之,何须你‘归还’?岂不可笑。称臣纳贡?尔等蛮夷,反复无常,见利忘义,今日之言,明日即可作废,不足为信。至于黄金、美女,”
他嘴角扯起一抹极淡、却极尽嘲讽的弧度,“待我他日有空,自会去你丸都王宫取用。我的东西,何劳你献?”
伊连彻底愣住,仿佛听不懂这些话,随即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一股被彻底羞辱、戏弄的暴怒混合着绝望,瞬间冲垮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他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猛地一踢马腹,不顾一切地策马冲向慕容农:“那你就跟我一起下地狱——”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