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飘着细雨。
马车在重莱阁后院停稳时,陶忘川已经睡着了。连日奔波加上余毒未清,他的身体极度虚弱,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容叔小心地将他背进内室,红绫则忙着收拾行李。
尹桃桃站在院中,看着这座熟悉的阁楼。三个月前离开时,她还是个一心想着开店赚钱的穿越者;如今归来,身上却已背负了太多东西——陶忘川的性命、季若枫的兵符、前朝的秘辛,还有那个不知真假的诅咒。
“小姐,公子醒了,说想见你。”容叔从楼内出来,神色复杂。
尹桃桃点头,快步上楼。陶忘川靠坐在床头,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比之前清明许多。
“桃桃,”他开门见山,“有件事,我必须现在告诉你。”
他从枕下摸出那枚铜钥匙:“重莱阁地下密室,里面不只有前朝卷宗,还有...我母亲的遗物。其中有一封信,是她留给我和季若枫的,我从未打开过。”
尹桃桃接过钥匙:“你想让我去看?”
“不。”陶忘川摇头,“我想让你陪我一起去。有些事...我一个人承受不住。”
他的语气里透着罕见的脆弱。尹桃桃心一软,点头应允。
密室的入口在重莱阁后院的古井里。井壁有机关,转动特定石块后,会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道。暗道向下延伸约十丈,尽头是一扇青铜门。
陶忘川用钥匙打开门锁,沉重的门扉缓缓开启,扬起一片灰尘。
密室不大,约莫两丈见方。四壁都是书架,堆满了卷宗、书信、账本。正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一个红木匣子。
陶忘川直奔石台,双手颤抖地打开木匣。里面果然有一封未拆的信,信封上写着:“吾儿季渊、季枫亲启”。
他深吸一口气,拆开信。信纸已泛黄,字迹却仍清晰:
“渊儿、枫儿:当你们看到此信时,为母应已不在人世。有些真相,为母生前不敢言,死后却必须告知。”
“前朝覆灭,并非天元太祖不仁,而是你父皇...暴虐失德,天怒人怨。他听信谗言,诛杀忠臣,横征暴敛,致民不聊生。更甚者,他为求长生,听信方士之言,以童男童女之血炼丹...”
陶忘川的手开始发抖。
“为母曾多次劝谏,反遭冷落。宫中妃嫔凡有孕者,皆被他下令堕胎——他怕皇子夺权。你二人能出生,是为母拼死隐瞒,谎称是公主。”
“天元太祖起义时,为母暗中助他。非为背叛,而是为救天下苍生。你父皇得知后,欲杀为母,是为母心腹拼死相护,才逃出宫外。”
“然为母罪孽深重。为救你二人性命,我向天元太祖求情,以交出传国玉玺为条件,换你二人活命。太祖仁厚,应允了。但朝中仍有大臣认为‘前朝余孽,不可留’,暗中追杀。”
“为母不得已,将渊儿托付给忠仆,改名换姓,远走他乡。将枫儿留在身边,是因你年幼,且为母已服下假死药,可掩人耳目。”
“枫儿,你记忆中的‘灭门惨案’,实是为母安排的假象。追杀你的‘官兵’,是为母雇的江湖人,只为让你恨上天元朝,隐姓埋名活下去。为母本以为,你年纪小,时日久便会淡忘,却不料...你竟真恨了十年。”
信纸从陶忘川手中飘落。
他踉跄后退,撞在书架上,卷宗哗啦啦落了一地。尹桃桃扶住他,发现他浑身冰凉,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所以...”陶忘川声音嘶哑,“所以季若枫这十年的仇恨...是个笑话?他以为的国仇家恨,其实是母亲为了保护他而编造的谎言?”
尹桃桃捡起信纸,继续往下看:
“渊儿,你体内‘灼魂’之毒,并非前朝暗卫所中,而是你父皇...他疑心为母不忠,在你出生时便给你下毒,以此控制为母。解药只有他有,为母苦寻多年,才从方士处偷得配方,却始终凑不齐药材...”
“为母此生,愧对天下,愧对你们。只愿吾儿能放下仇恨,好好活着。若你们兄弟有缘相见...告诉他真相。若无缘...便让这秘密永埋地下吧。”
信末署名:“罪母林氏绝笔”。
陶忘川瘫坐在地,双手捂脸,肩膀剧烈颤抖。没有哭声,但那种无声的崩溃,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碎。
尹桃桃跪在他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背:“忘川...”
“我一直以为...”他声音从指缝中挤出,“我一直以为母亲是受害者,是前朝的忠烈。我恨天元朝,恨皇室,甚至...甚至怀疑苏锦尘的父亲与当年追杀有关...”
“可现在你告诉我,我恨错了人?我母亲才是...才是那个背叛者?我身上的毒,是我亲生父亲下的?”
他抬头,眼眶通红,泪水顺着脸颊滚落:“那我这十年算什么?季若枫那十年又算什么?我们活在一个谎言里,为了一个不存在的仇恨,双手沾满鲜血...”
尹桃桃无法回答。她只能抱住他,像安慰孩子一样拍着他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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