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数日后,林家军驻地。
李宛如轻轻用手拭过被风霜掠过的短发,嘴角牵起一抹浅淡而坚毅的弧度。
晨光在她的军帽檐上流转,映亮那双沉静如深潭的眼睛:
“林司令,按您的吩咐,抗日联军专挑日军官和通讯兵下手。电台房已炸得干净,最后留了半截旗杆,插在他们指挥部烧焦的房梁上。”
“半截旗杆?”林铭眉峰一挑,随即嘴角上扬,
“好!留得好!让那帮畜生每天抬头,就看见他们那破太阳,是怎么被咱劈成两半、戳在天灵盖上的!”他收住了笑,眼神沉下来,像淬了冰的刀锋,
“这不仅仅是一次胜仗。这是一颗种进他们骨头缝里的冰钉子。往后他们每闭上眼,耳朵里就是今晚自己人的惨叫,鼻子里就是指挥部烧焦的糊臭味。”
他环视周围沉默聆听的战士们,声音不高,却字字砸进雪地里:
“咱们的联军,从今往后,就是他们醒不来的噩梦,化不开的冻疮。咱得好好给这帮孙子上一课!”
……
三天后,距离袭击地点三十里外,另一处山坳。
这里是林家军一处临时隐蔽营地。
陈真率领胜利撤回的“磐石”队员们,他们获得了难得的休整,士气高昂。
林铭在简陋的营帐里,就着油灯微光,用钢笔在那本军事日志上,于“反击战”三个字下方,添上了新的记录。
他写得很简略,只标注了时间、地点、战果及己方零伤亡。
写完,他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合上本子,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粗糙的木桌面。
袭击成功了,但下一步呢?
日军必然会报复,会加强扫荡。
兵工厂的运转、素婉信里提及的新装备试制、部队的补给、与抗日联军……
千头万绪。
不远处另一个小帐篷里,陈真仔细擦拭着他那支保养得极好的步枪。
他现在已经是林家军里有名的神枪手,他话不多。
虽然四十多岁近五十岁的人了,但眼力、脚力都是一流。
今天轮到他带一个小队外出巡逻,侦察附近日军动向,同时看看能否在猎户废弃的陷阱里找到点额外食物。
清晨出发时,雪停了,但天色依旧阴沉,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寒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
陈真带着五个人,沿着背风的沟壑小心移动,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这片山区他们很熟,但日本人的巡逻队也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
走了大约两个时辰,一无所获。
正准备按计划转向下一区域时,陈真忽然抬起手,身后队员立刻蹲下隐蔽。
他敏锐的目光落在前方一处向阳避风的石窝子里。
那里似乎有一小团颜色略深的东西,半掩在积雪下,不像石头,也不像枯草。
陈真示意队员保持警戒,自己端着枪,猫着腰,极其谨慎地靠了过去。
离得近了,那“一团”的轮廓清晰起来——
是一个瘦小得可怕的人形,蜷缩着,裹着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破烂絮袄,头发纠结,满脸污垢。
来到跟前看到是个孩子,看起来约摸十三、四岁。
他双眼紧闭,嘴唇青紫,脸颊深深凹陷,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身旁连个讨饭的碗或棍子都没有,只有雪地上几道细微的、似乎是小动物留下的痕迹。
陈真的枪口微微下垂。
他蹲下身,伸出带着厚茧的手指,极轻地探了探孩子的鼻息,又摸了摸那冰凉脖颈下微弱的脉搏。
还活着,但离死不远了,显然是冻饿交加昏迷在此。
队员也围了过来,有人低声道:“陈哥,怕是附近村子逃难落单的娃,没挺过去吧。”
另一个说:“这年月……唉。咱们也自身难保,带着也是个累赘。”
陈真没说话。
他盯着孩子脏污小脸上那点微弱起伏,看了几秒钟。
风雪好像又大了一点,吹动着孩子枯草般的头发。
这孩子即使昏迷着,眉头也紧紧蹙着,仿佛在抵抗着无边的寒冷和饥饿。
然后,陈真忽然把自己的步枪递给旁边的队员,毫不犹豫地开始解自己身上那件厚重、保暖的军大衣的扣子。
粗糙的手指动作很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陈哥,你这……”队员惊讶。
大衣脱下,带着陈真的体温。
陈真俯身,用这还残留着热气的厚重棉衣,将那孩子从头到脚,仔细而又紧密地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张小小的脸。
他动作算不上特别轻柔,但足够稳妥。
裹好后,他双臂一用力,将那轻得几乎没有分量的孩子抱了起来,紧紧搂在胸前,试图用自己的胸膛去捂热那冰凉的身体。
孩子在他怀里,就像一捆干柴。
陈真转过身,面对着自己的队员,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有被寒风冻出的硬朗线条。他的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穿透了呼啸的风:
“带他回去。”
风雪卷过沉默的山坳,队员们互相看了一眼,没再说话。
他们自动调整了队形,两人持枪在前探路,两人断后,将抱着孩子的陈真护在中间。
小小的队伍,向着隐蔽营地的方向,加快速度折返。
身后,石窝子里的痕迹,很快就被新的落雪覆盖,了无踪影。
营地遥遥在望时,陈真感觉怀里那小小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他低下头,看见被大衣裹着的孩子,那紧闭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了一颤。
一行人踏着积雪往回赶,军靴踩在雪上发出咔嚓咔嚓地声音。
孩子是在暖意和规律的颠簸中醒来的。
小石头先恢复的知觉是嗅觉,一股浓烈的、混杂着烟草、汗水和钢铁的气息,还有……粮食的焦香。
随后是听觉,粗重的呼吸声,踩雪的吱嘎声,还有近在咫尺的、沉稳有力的心跳——咚,咚,咚。
最后才是沉重的眼皮。
他费力地睁开一道缝,模糊的视线里,是一截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翻飞的军装领子。
陈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怀里的动静。
他停下脚步,低下头。
两双眼睛对上了。
一双是四十多岁成年军人历经风霜的沉静,一双是十多岁孩子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惊怯,
那眼神像受冻的小兽。
“醒了?”陈真的声音不高,有些沙哑,却奇迹般地压住了风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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