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修行,一如在不回应之夜火光冲天。
这群真正扎身在前线的人们,向前而不避的行走,不是因为品德高尚,也不是为了被这个世界优待。
他们只是在行走和呼吸之间,对此地人间报之以歌。
对那位身先士卒的城主狂热却不盲目但始终如一的跟随。
他是一个真正的领袖。
许自修指节绷得泛白,维持着“归烬”法诀的手印纹丝不动,已然整整两天两夜。
他指尖一颤,摸出四枚上品灵石攥在掌心,灵力裹挟着灵石轰然碎裂,精纯灵气如潮水般被他鲸吞而入。
深吸一口气,紊乱的气机在丹田内重新归位、游走,趋于平稳。
许自修眼帘低垂,手印依旧稳固,只有绷紧的下颌线泄露出一丝极致的疲惫——继续。
而在这磨练之中,他已然明明确确感受到了破境征兆,但始终被他按耐下去。
这里还需要他,轻易耽误不得,突破契机虽然可贵,但在此刻也没那么重要了。
身旁走来两个调试阵法的星枢阁修士,年纪约莫近百,以修士来说尚算年轻,面容却刻着与年岁不符的沧桑。
时公衍随手将腰间的阵盘往地上一搁,金属扣碰撞石面的轻响落定,他便挨着许自修坐下,目光落在他结印的指尖,笑道:“如梦令,对吧,几十年前,我曾观摩过解连环的试炼,受益匪浅。”
周禄星正弯腰校准阵眼,指尖拂过刻满符文的阵石,闻言抬眼瞥了瞥许自修的侧脸,手上动作不停,语气带着点惋惜:“如梦令的试炼倒是错过了,不过能见到如梦令本尊,倒也不算太遗憾。”
许自修干涸的嘴角艰涩地动了动,喉结滚了滚才挤出声音:“谬赞,晚辈能通过试炼,也是运气使然。”
时公衍指尖敲了敲腰间挂着的水囊,抬手递到他唇边,拇指轻轻抵着水囊口示意他张嘴。
许自修眸光微顿,见他神色坦荡,便放松了紧绷的下颌,唇瓣微张。
清冽的水顺着水囊口淌进喉咙。
时公衍收回水囊,随手擦了擦囊口沾着的水渍,毫不在意地凑到自己唇边喝了几口,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周禄星将最后一块阵石嵌入凹槽,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盘腿坐到许自修另一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的阵法纹路:“照这个进度,哪怕荡魔结束,恐怕你们也将很长时间要坚守在这个岗位了。”
许自修轻吐一口气,声音仍带着几分沙哑:“比起他们,我这再安逸不过了。”
时公衍摆了摆手:“算了,不聊这些,忙里偷个闲,方才我和周兄便在盘算,要不要找个人玩飞花令,思来想去,其实没有人比琳琅日月宗的词牌七子更适合了,怎么样,许自修,你肚子里有没有货?”
许自修偏头看他,眼尾弯了弯:“晚辈不擅长作诗,但若借来前辈的诗词,约莫是能让二位尽兴的。”
周禄星笑出了声,抬手敲了敲时公衍的胳膊:“再好不过,以什么为题比较好?”
时公衍捋了捋并不长的胡须,做沉思状,“便以夜吧。”
许自修依旧保持着“归烬”手印,灵力如涓涓细流,持续净化着脚下这片被魔气轻微渗透的土地,闻言沉吟片刻,道,“那晚辈就抛砖引玉了——风萧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周禄星挑了挑眉,“寒夜孤灯映符篆,霜凝剑匣待天明。”
时公衍眯笑起眼,那笑容由内而外,看的出来是真的喜欢飞花令,“星垂阵野阔,夜枕剑风凉。”
许自修有些赫然,仍是道,“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周禄星轻笑出声,下意识摸向腰间,才想起自己的酒葫芦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被打烂了,有些悻悻然的收回手,道:“醉卧峰巅听夜籁,心随星斗入鸿蒙。”
时公衍摇了摇头,“又是这句,作出这句后你每次都要拿出来显摆...”
他站起身,抬手,天地间,一点白雪落下。
“寒云稠,雪云稠,雪覆星枢阵未休。夜孤舟,意孤舟,身向危亭,霜风满敝裘。
问余留否余难答,是雪留人风绾衲。阵中囚,心未囚,一点灯红,照剑意长悠。”
许自修长叹一声,“我不玩了。”
周禄星哈哈大笑。
时公衍郎笑出声。
故乡明御剑而来,“方才在那边调息,听闻此处有雅兴。我这师弟学艺不精,我来和你们一论短长。”
“曾慕远山青,振袂乘风蹑云行。
踏遍烟霞寻胜迹,闲眠松壑听泉鸣。
北境罡风销铁骨,寒川夜雪淬剑心。
风波乍定孤踪见,抬首惊瞻,月是故乡明。”
风雪大了。
先是一点,两点,试探般落在时公衍摊开的掌心,旋即,便如扯碎了漫天云絮,纷纷扬扬,倾盖而下。
风卷着雪粒,抽打在防护阵法的光晕上,发出细密如沙的声响,更显阵外天地一片混沌迷蒙。
许自修忽然有些不服气,“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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