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那包掺了阴寒秘药的“安神香”,终究还是悄无声息地,在咸福宫沈眉庄的寝殿内,一日复一日地燃了起来。
起初,并无异样。
那香气极淡,混在殿内常年不散的药味里,几乎难以察觉。
沈眉庄精神不济,夜间多梦易醒,采月心疼主子,见安嫔送来的香似乎真能让她睡得安稳些,便也未曾起疑,只在每晚睡前,依言燃上少许。
然而,致命的毒,往往藏于无声之处。
旬日过后,沈眉庄非但未见好转,身子反而愈发虚弱。
她时常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即便裹着厚被也难以驱散,食欲愈发不振,偶尔还会莫名地咳嗽,痰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色。
章弥太医来请脉,只觉脉象愈发沉细无力,似有气血双亏、寒邪入体之兆,却始终查不出明确病因,只能归咎于“忧思过甚,损耗过巨”,加大了温补药物的剂量。
温补之药,遇上阴寒之毒,如同火上浇油,反而加速了气血的耗竭。
消息断断续续传到翊坤宫。
甄嬛听闻眉姐姐病情反复,心中不安,几次想去探望,却都被华妃以“皇后盯得紧,莫要节外生枝”为由拦下。
年世兰虽觉沈眉庄病势蹊跷,但注意力更多放在防范皇后和调教祺贵人上,并未第一时间将此事与安陵容那包“香”紧密联系起来,只当是沈眉庄自身郁结难解。
这一丝的疏忽与错判,酿成了无法挽回的大错。
又过了几日,一个细雨凄迷的黄昏。
咸福宫突然传来噩耗——惠嫔沈眉庄,于午后昏睡中,再未醒来。
宫人发现时,她身子已然冰凉,面容苍白消瘦,唇角却带着一丝奇异的、解脱般的宁静。
殿内,只余一缕极淡的、冰冷的异香,尚未完全散去。
消息如同惊雷,瞬间炸响了整个后宫!
皇帝闻讯大怒,即刻下令严查!
章弥太医跪在龙榻前,面如死灰,汗出如浆,连连叩首,只反复道自己医术不精,未能察觉惠嫔娘娘体内竟有如此霸道的阴寒之气,致使回天乏术。他至死也未敢、也未想到去怀疑一包看似寻常的“安神香”。
而甄嬛,是在用晚膳时,骤然听到这个消息的。
“啪嗒”一声,她手中的银箸直直坠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整个人仿佛被瞬间抽空了魂魄,僵在原地,脸上血色褪尽,一片惨白。
耳朵里嗡嗡作响,周宁海后面的话,她一个字也听不清了。
年世兰心中亦是一沉,刚要开口询问,却见甄嬛一把推开身前的案几,踉跄着站起身,不顾一切地向外冲去!裙裾绊倒了绣墩,她也浑然不觉。
“拦住她!”年世兰厉声喝道。
颂芝等人慌忙上前劝阻。
“放开我!让我去看眉姐姐!让我去看她!!”
甄嬛嘶声力竭地挣扎,声音破碎不堪,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那是一种全然失控的、濒临崩溃的绝望。
年世兰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甄嬛!你冷静点!”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
甄嬛猛地抬头,通红的泪眼死死瞪着年世兰,声音凄厉:
“眉姐姐死了!她死了啊!是我害了她!是我……是我没有护住她!我明明知道安陵容送了香……我明明知道……我却一次都没有去看她!我……”
她语无伦次,巨大的悲痛和自责瞬间将她彻底吞噬,身体软软地向下滑去。
年世兰死死架住她,将她半拖半抱地拉回内室,屏退了所有宫人。
“哭有什么用!”
年世兰将她按在榻上,声音冷硬,眼底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沈眉庄不能白死!你必须给本宫振作起来!”
甄嬛瘫软在榻上,浑身颤抖,泪水无声地疯狂流淌,浸湿了衣襟。
她死死咬着唇,直至口中尝到腥甜的铁锈味,才勉强压抑住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悲鸣。
眉姐姐……那个会在深夜里与她分享一块糕点、会在她失意时给予无声安慰的眉姐姐……那个同样被这深宫碾碎了梦想、却始终保有一份清高的眉姐姐……没了。
彻彻底底地,没了。
而此时,太医院已然乱作一团。
温实初是被同僚从药房匆匆叫来的。当他听到消息时,整个人如遭雷击,踉跄一步,险些栽倒。
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进咸福宫,不顾宫人的阻拦,扑到沈眉庄床前。
手指颤抖地搭上那早已冰凉的手腕,感受着那死寂的、毫无生气的脉象,温实初的脸色瞬间灰败如土。
没有脉搏了……真的……没有了……
他怔怔地跪在床榻边,看着那张苍白却安详的容颜,仿佛她只是睡着了。
过往的一幕幕在他眼前飞速闪过——她隐忍的泪水,她偶尔对他流露的、极淡的依赖,她喝药时微蹙的眉头……
是他无能!是他未能及早察觉那隐匿的毒患!是他未能护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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