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东暖阁内,皇后乌拉那拉氏端坐于炕上,指尖缓缓拨动着翡翠念珠,面色是一贯的慈和,眼底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冰霜。
“华妃昨日,当真只是去碎玉轩走了走?”皇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剪秋上前一步,低声道:“回娘娘,千真万确。只在里头待了一炷香的功夫,出来时面色如常,碎玉轩上下口风甚紧,只说是娘娘关心莞常在病情,赏赐了些东西。”
“关心病情?”皇后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年世兰何时学会关心人了?”她放下念珠,端起手边的温茶,“沈贵人那边呢?”
“皇上昨儿晚膳后,又去了咸福宫,还夸沈贵人沉稳持重,颇有……”
剪秋顿了顿,声音更低,“颇有几分娘娘年轻时的风范。”
“啪”的一声轻响,皇后将茶盏不轻不重地搁在桌上,水面漾起细微的波纹。
她年轻时的风范?皇上这是……呵,一个华妃已足够棘手,若再来一个根基不浅、性情端方的沈眉庄……
皇后抬眼,目光扫过窗外略显阴沉的天空:“华妃近日,倒真是沉静得让人不习惯。往日在景仁宫,她哪次不是抢风头、拔尖要强?如今倒好,像个锯了嘴的葫芦。”
剪秋会意:“娘娘说的是。华妃娘娘这般反常,必有所图。只是不知,她这图谋,是冲着谁来的?”
“冲谁?”皇后眸光一厉,“碎玉轩,咸福宫,她都沾了边。她是想隔岸观火,还是想……浑水摸鱼?”
她沉吟片刻,吩咐道:“去,请安答应过来一趟。就说本宫新得了几匹软烟罗,颜色娇嫩,正合她用。”
“是。”
片刻后,安陵容惴惴不安地踏入景仁宫正殿。
皇后已恢复了那副雍容华贵的模样,指着榻上几匹流光溢彩的布料,笑容温和得像春日暖阳:“快来看看,这江南进贡的软烟罗,本宫瞧着这水绿、鹅黄的颜色,最是衬你。”
安陵容受宠若惊,连忙跪下谢恩:“臣妾卑微,不敢当娘娘如此厚赏。”
“起来说话。”
皇后亲手虚扶了一下,语气愈发亲切,“你入宫也有些时日了,性子安静,模样又好,本宫是极喜欢的。只是你这性子也太柔顺了些,平日里该多去姐妹们宫里走动走动,譬如……碎玉轩的莞常在,本宫瞧着你们倒是投缘。”
安陵容心头一紧,想起昨日华妃那冰冷的眼神,和甄嬛温柔的宽慰,指尖微微蜷缩:“臣妾……臣妾怕打扰莞姐姐静养。”
“静养?”
皇后轻轻叹了口气,似是无意般说道,“莞常在是个有福气的,病着也能引得华妃妹妹亲自去探望。这份‘关怀’,可是独一份呢。说来也奇,华妃妹妹往日眼里最是揉不得沙子,如今倒对一位称病的常在如此上心……”
她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安陵容低垂的脸上,带着探究,“安答应,你与莞常在一同入宫,可知这其中……有何缘故?”
安陵容只觉得皇后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得她无所遁形。她慌忙摇头:“臣妾不知……陵容愚钝。”
皇后见她吓得脸色发白,满意地收回目光,语气复又温和:“罢了,本宫也就是随口一问。你年纪小,不经事,往后多长个心眼便是,这后宫里头,有时候眼见也未必为实。真心对你好的人,可要擦亮了眼睛看清楚。”
她意有所指地拍了拍安陵容的手,“这料子,拿回去做两身新衣裳,年轻姑娘,该打扮得鲜亮些。”
安陵容捧着那华贵的布料退出景仁宫时,只觉得那绸缎冰凉滑腻,像蛇一样缠在手上。皇后娘娘的话,字字句句都在敲打她。
华妃的异常,姐姐的得宠……她站在长长的宫道上,回头望了望景仁宫巍峨的殿宇,又望向碎玉轩的方向,眼中一片迷茫的雾气。
而此刻的翊坤宫内,年世兰正听着颂芝的回报。
“娘娘,奴婢打听了,丽嫔娘娘这几日越发的不好,夜里总说看见……看见夏常在的影子,惊厥了好几次,太医开了安神药也不顶用。”
年世兰漫不经心地修剪着一盆红梅的枯枝,闻言,手顿了顿,随即利落地剪下一段残枝。
“废物。”她轻嗤一声,眼中没有半分波澜,“一点风吹草动就吓成这般模样,留着她,迟早是个祸害。”
颂芝不敢接话。
年世兰放下银剪,拿起帕子擦了擦手:“皇后那边,近日有什么动静?”
“皇后娘娘今日召见了安答应,赏了几匹软烟罗。另外……齐妃娘娘和富察贵人,近日往景仁宫走得勤了些。”
“哦?”年世兰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看来,本宫的安静,倒是让皇后娘娘坐不住了。”
她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积下的薄雪,“也好,总得有人,先把这潭水搅浑。”
丽嫔,不中用了。
想起前世,与其让她被甄嬛吓疯,不如由自己亲手推动,还能送皇后一份“大礼”。至于富察贵人那种蠢货,正好让皇后拿去当枪使,也让她尝尝被反噬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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