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安答应来了。”流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几分轻快,打破了碎玉轩午后的沉寂。
甄嬛放下手中的书卷,眼底闪过一丝真实的暖意。在这深宫之中,陵容的探望总能让这冰冷的殿宇多几分人气。
“快请进来。”她坐直了身子,理了理鬓角。
帘子一掀,安陵容纤弱的身影走了进来。她今日穿了一身浅碧色的衣裳,更显得人楚楚可怜,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脸上带着惯有的、怯怯而又讨好的笑容,像只生怕被嫌弃的小兽。
“姐姐万福。”
安陵容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才小心翼翼地将锦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露出里面码放整齐、晶莹剔透的糕点。
“陵容想着姐姐病着,必定口中无味,特意做了些家乡的藕粉桂花糕,清淡甜软,也不知……合不合姐姐口味。”她的话语总是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尾音,仿佛随时准备接受否定。
“难为你总是想着我,快坐。”甄嬛拉她在身旁坐下,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不禁关切道,“你脸色倒比昨日在景仁宫时更差了些,眼底还有些青影,可是昨夜没睡安稳?”
这一问,仿佛戳中了安陵容的心事。
她眼圈一红,立刻低下头,用纤细的指尖用力绞着手中的帕子,声音里带了哽咽:“姐姐……昨日在景仁宫,华妃娘娘那般问我……我、我回来之后,一闭眼就是、就是她看我的眼神,我实在是……” 她的话没说下去,但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甄嬛心中了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道:“华妃娘娘性子向来如此,并非特意针对你,不必过于挂心。”这话出口,连甄嬛自己都觉得有些无力。
华妃的举动,分明透着蹊跷。
“可是姐姐,”安陵容猛地抬起头,眼中是藏不住的恐惧,她甚至下意识地往前倾了倾身子,压低了声音。
“她为何独独来了碎玉轩?又为何在皇后娘娘面前那样点我?姐姐,我害怕……我总觉得她是话里有话,我怕她接下来就要对姐姐不利!”她说着,冰凉的手指甚至抓住了甄嬛的衣袖。
“她……她连那样的事都做得出来……夏常在……” “一丈红”三个字虽未出口,但那血腥的阴影已瞬间弥漫在两人之间。
甄嬛沉默了片刻,陵容的恐惧何尝不是她心底的隐忧?华妃像一片浓重的、充满不确定的乌云,笼罩在碎玉轩上空。
见甄嬛不语,安陵容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绣工极其精美的香囊,递到甄嬛面前,指尖带着微颤:
“姐姐,这个……是我昨夜赶着绣好的。里面放了些宁神静气的干花,味道清淡,或许……或许能助姐姐安眠。姐姐若不嫌弃……”
甄嬛看着那香囊,极细的丝线绣着一株幽兰,旁边还有两只依偎在一起的黄鹂鸟,羽毛鲜亮,栩栩如生,针脚细密得惊人,足见制作者的万分用心。
“陵容,你的手艺是越发精进了,这香囊我很喜欢,多谢你。”甄嬛也不推诿,柔声说道。
安陵容脸上顿时泛起一丝羞涩的红晕,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夸赞,连眼睛都亮了几分!然而,这光亮很快被一种更为激烈的情绪取代。
她忽然凑近些,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股孤注一掷的、近乎悲壮的执拗:“姐姐!无论发生什么事,陵容都会站在姐姐这边的!就算……就算对方是华妃,陵容也不怕!陵容人微言轻,但……但总会想出办法护着姐姐的!”
这话恳切得让人心惊,那份炽热甚至让甄嬛感到一丝不安。
她将香囊仔细收好,温言道:“你的心意,我自然明白。只是在这宫里,言行还需格外谨慎,有些话,放在心里就好。”她担心陵容这份过于纯粹和不顾一切的维护,终会反噬其身。
又闲话了片刻,多是安陵容絮絮地说着宫中听闻的琐碎消息,哪位娘娘得了赏赐,御花园哪处花开得好,但字字句句的结尾,总要绕回“姐姐定要万事小心”上来。她那过度谨慎的态度,无形中也加重了甄嬛心头的压抑感。
直至窗外的日头偏西,安陵容才起身告辞。甄嬛让流朱包了些上用的宫缎给她带回去,亲自将她送到殿门口。
看着安陵容那纤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背影,消失在长长的宫道尽头,甄嬛不禁长叹一口气。
哎……
她回到内室,目光落在那个精致的香囊上,拿起来再次放在鼻尖轻嗅。
清雅的淡香萦绕,甄嬛却忍不住有些烦躁。许是因为陵容那些过于惊惧的话语吧,嗐,陵容终归还是比自己少经些世事,不怪她害怕,只是难得她能对我有这份用心……甄嬛这样想着,便把香囊收了起来。
而在回延禧宫的路上,安陵容抚摸着甄嬛回赠的、质地柔软的宫缎,脸上却早已没了方才在碎玉轩时的怯懦与忧色,只剩下一片冰冷的、近乎偏执的坚定。宝鹃想要搀扶她,却被她轻轻推开。
姐姐,你待我好,我都记得。所以,我一定会护着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华妃娘娘再厉害又如何?只要是为了姐姐,我做什么都可以!
哪怕……用我的方式,哪怕你将来知道了,会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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