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的铁门已然大开,一股夹杂着浓郁腐香与血腥的阴风扑面而来,那白发女子就那样孤零零地立在无尽的黑暗之前,像一个通往地狱的脆弱路标。
腥臭与腐朽的甜香混合成的阴风,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周围的百姓早已吓得跪伏在地,连连叩首,即便是夜君离麾下那些见惯了生死的天机卫,此刻也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悄然退后半步。
唯有我,一步未退。
脚边的阿黄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金黄的背毛根根倒竖,肌肉紧绷如拉满的弓。
它死死盯着的,不是那女人枯槁的脸,而是她攥得指节发白的手——那半块苏氏玉佩。
透过雨幕,我能看到它警惕地翕动着鼻翼,它闻到了。
闻到了玉佩被那只手长年累月浸染上的一丝甜腥,那是“续命膏”炼制时,才会渗入骨髓的异香。
我瞬间了然。
这哪里是投降,分明是献祭——用她自己的命,来做最后的供品。
夜君离在我身侧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る的动摇:“清莲,她若真是苏家旧仆,按大夏律法,当……”
“当如何?”我没回头,目光如冰刃,直直刺向阶上那个颤抖的身影。
我抬手,制止了他前行的脚步。
雨丝斜斜织成一张无边无际的网,将她满头白发打湿,也打湿了那玉佩上的裂痕——与我此刻藏于袖中、属于原主的那另一半,严丝合缝。
“你等的是姓苏的人,可我不是她。”我的声音穿透雨幕,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她的命,就是被你们这些所谓的‘忠仆’,一点一点耗尽的。”
那女人浑身一僵,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我没有踏入地宫,也没有下令擒拿。
我只是转过头,对着那口还在冒着诡异热气的大锅,冷然开口:“来人!将锅中那碗‘真香’,端上来!”
一名亲卫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强忍着恶心,用长勺从那翻滚的糯米骨膏中舀出满满一碗,用托盘盛着,恭敬地摆在了通往地宫的石阶之前。
青瓷碗里,乳白与暗红交织,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腻。
“你说你在等一个真相,”我盯着她,一字一顿,“那就先喝下这碗真相。若是清白,它毒不死你。若是共犯,黄泉路上,它为你引路。”
那白发女子死死盯着那碗膏泥,枯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风中残烛。
良久,她眼中那点求生的光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解脱般的疯狂。
她踉跄着走下石阶,跪倒在那碗前,颤抖的双手将其捧起,仰头,一饮而尽。
动作决绝,没有半分迟疑。
“噗——”一口黑血从她嘴角喷涌而出,溅落在青石板上。
她却笑了,笑声凄厉而尖锐,像是杜鹃啼血:“我本就是将死之人……咳咳……这膏里,有我丈夫的魂,有我儿子的骨……我日日食,夜夜尝,就是为了记住他们被活活熬成膏泥时,最后那声凄厉的‘娘’!”
她笑着笑着,便嚎啕大哭起来,整个人瘫倒在地。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怀中掏出一本边缘被烧得焦黑的簿册,奋力向前一推。
封皮之上,四个残缺的血字触目惊心——《金佛录·真》。
“先帝……先帝他才是魔鬼!他借闭关祈福之名,将真正的贵妃囚于地宫深处……让我顶替身份,行那骇人听闻的邪祀……真正的‘佛使’,是东厂提督和内务府总管……我……我只是个被钉在神坛上,不能哭、不能逃、也不能死的……影子……”
我走上前,拾起那本尚有余温的簿册,却连一页都未曾翻开。
我转身便走。
“清莲!”夜君离快步追了上来,扣住我的手腕,“你不问了?”
他的掌心滚烫,声音里满是急切与不解。
我甩开他的手,冷笑一声:“问什么?”
雨水顺着我的发梢滴落,砸在他玄色的衣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问谁下令烧了苏家满门?问谁篡改军报,害死了我那个素未谋面的便宜爹?”我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淬了冰的嘲讽,“还是问……当今圣上,对这一切,到底知道几分,又默许了……几分?”
夜君离的瞳孔骤然紧缩,握着剑柄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我走出三步,冰冷的雨丝落在眉睫,晕开一片模糊的水汽,却始终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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