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觉寺外,暴雨如注。
豆大的雨点砸在油纸伞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仿佛在为地底深处传来的阵阵哀吟伴奏。
夜君离一身玄色劲装,早已被雨水浸透,他亲率天机卫与东厂精锐,将这座孤绝的皇家寺庙围得如铁桶一般。
然而,一道完全由玄铁浇筑、厚达三尺的地宫之门,却将我们所有人死死挡在了外面。
“门锁深嵌在岩层之中,必须由东厂掌印钥和内务府供香钥同时插入,同步旋转九九八十一次,方能开启。”夜君离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焦躁,“东厂的钥匙已在我手,可另一把……遍寻皇宫,查抄贵妃寝殿,都未曾找到。”
寺内那口巨大的铜钟,在此刻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当——”
钟声悠远,穿透雨幕,紧接着,地底那若有若无的哭嚎声便拔高了一瞬,凄厉如鬼泣,然后又迅速沉寂下去。
这是第十二响。每响一次,便意味着一个所谓的“赎罪者”被献祭。
我静立于伞下,冰冷的雨水溅湿了我的裙摆,可我浑不在意。
我望着那扇刻满往生经文的铁门,门上冰冷的浮雕佛像在跳动的火光中,嘴角仿佛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
她们在等。
不,是她在等。
我忽然笑了,笑声很轻,却让身侧的夜君离猛地侧目:“清莲?”
“她在等一个人,”我轻声说,目光穿透雨幕,仿佛看到了门后那双眼睛,“一个能让她安心闭眼的人。”
夜君离眉头紧锁,显然没能理解我的话。
他习惯了用刀剑和权谋解决问题,却忘了这世上最坚固的牢笼,往往建在人心之上。
一直安静趴在我脚边,用身体为我挡住泥水的阿黄,此刻鼻翼剧烈地翕动几下,金黄色的毛发瞬间根根倒竖。
它猛地抬起头,绕过我,无视那扇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铁门,径直冲向寺庙一侧的偏殿。
我心中一动,立刻跟了上去。
偏殿里供奉着一尊送子观音像,据寺中老僧说,这尊观音像自落成后,三年未曾有人动过。
阿黄却不管不顾,用它那颗大脑袋疯狂地拱着神龛的帷幔。
我伸手掀开那积满灰尘的厚重幔帐,一股陈腐的檀香味扑鼻而来。
神像脚下的青石砖缝里,一枚小得几乎无法察觉的银铃,正静静地嵌在那里。
与民生坊香炉里那枚,同源同宗。
我瞬间了然。
原来,开关不在手上,而在心上。
这把钥匙,从来就不是一把实体钥匙。
我转身走出偏殿,雨声中,我的声音清晰而冷冽:“来人,去把缴获的那些‘续命膏’残块都给我拿来!”
夜君离的亲卫动作极快,很快,一口熬制军粮用的大铁锅被架在了地宫门前,底下燃起熊熊烈火。
数十斤从城中米行紧急征调来的糯米与朱砂被倒了进去,紧接着,那些从贵妃党羽处搜出的、散发着诡异甜香的“续命膏”残块,被我亲手一块块扔进了锅里。
“咕嘟……咕嘟……”
锅中很快沸腾起来,一股混杂着米香、药香与难以言喻的腥臭之气的白烟冲天而起,弥漫四野。
原本悠扬的钟声,戛然而止。
我上前一步,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我的脸上,对着那扇死寂的铁门高声喊话:
“贵妃娘娘!你在这皇觉寺中闭关苦修,日日供奉我佛慈悲,可知你续命用的这味香膏,是用谁的骨血炼成的?”
我的声音在雨夜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二十年前,我父亲苏将军麾下的军饷监官,因不愿同流合污,全家被灭门,连尸骨都寻不着,他们的骨头,就在这锅里!”
“原主苏清莲的母族,被诬陷谋逆,满门抄斩,临终前一声声的哭嚎,也熬进了这续命膏里!”
“还有那些为大夏流尽鲜血,却被你们从功劳簿上抹去名字的忠良之魂!他们的不甘与怨恨,日日夜夜伴着你入眠,你睡得可还安稳?”
“轰!”
锅中猛地剧烈翻滚了一下,一块被熬得焦黑的骨头竟然从沸腾的糯米中浮了上来。
那骨头的形状,赫然是一只摊开的手掌,五指蜷曲,掌心朝天,仿佛在向着苍天乞求着什么,又像是在无声地索命。
围观的兵士们发出一片倒吸冷气之声,胆小的甚至当场跪倒在地,连连叩拜。
就连一向见惯了生死与诡奇的夜君离,脸色都瞬间变得煞白。
我看着腕上系统面板里那条被我用咸鱼点数兑换出的信息——《宫廷守制录》:贵妃以上品阶,若有闭关祈福之举,每月十五寅时,必须亲手焚香祷告,以敬天地君亲。
若中断,则视为‘失德’,可由宗人府上请,废其位份。
而今日,恰好是十五。
寅时,将尽。
她若不开门,便是违制,是自毁前程。
她若开门,便是自投罗网,是身败名裂。
这是一个死局。一个我为她量身定做的死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