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庭院,血水混着泥浆,蜿蜒成一道道诡异的暗红。
刺客已死,两具黑衣蒙面的尸首僵直地倒在篱笆边,仿佛两尊被雷劈断的焦木。
空气里,那锅鸡汤的浓香,被血腥气和雨后泥土的腥气野蛮地撕扯着,令人作呕。
夜君离收剑回鞘,剑刃上最后一滴血珠顺着锋利的寒光滑落,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凛冽杀气,比这雨夜更冷。
我却没看他,径直走到尸首旁蹲下。
我已不是那个需要男人庇护的怨妇,我体内的力量,足以让我直面任何血腥。
指尖触及刺客冰冷的脖颈,我细细查验着伤口。
一击毙命,是夜君离的手笔。
但我的指腹,却在滑过他后颈时,骤然一僵。
那里的皮肤下,烙着一个极细的、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纹样——一片倒生的龙鳞。
“逆鳞纹”。
我的脑海中瞬间翻涌起天机阁最机密的卷宗记录。
这是前朝覆灭的皇族,专门豢养的顶级死士标记!
传闻中,这批死士只听命于血亲召唤,随着前朝覆灭,早已销声匿迹。
而如今世上,唯一拥有召唤权的……只剩下当年在宫变中侥幸逃生,从此人间蒸发的废太子,夜无烬。
我缓缓抬头,目光如刀,直直刺向那个正在用布巾擦拭剑刃的男人。
“你没告诉我,你还留着这个大麻烦。”
夜君离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
他抬起头,雨水打湿的黑发贴在颊边,衬得那张脸愈发苍白,眼神却深不见底。
他终是极轻地点了点头:“三年前,他现身西境,意图夺取天机阁的传世密钥。我封锁了他的行踪,却……未能下杀手。”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见的疲惫:“因为,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也是母妃临终前,唯一托付我,要我寻到并护住的人。”
“呵。”我喉间溢出一声冷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语气里的讥诮几乎要凝成冰渣,“所以,他现在拿我开刀,是报复你这弟弟护不住所谓的亲情,还是……嫉妒你终于有了想守护的人?”
夜君离猛地抬眼,那双总是沉寂如寒潭的眸子,在这一刻竟燃起灼人的火焰,死死地锁住我。
“你说对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烈火中淬炼过,“他恨的,从来不是我手中的权力,也不是那个他从未在乎过的皇位。”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带着一身未散的血气和雨水的寒意,却停在了离我三步之遥的地方,仿佛那是一道他不敢跨越的天堑。
“他恨的,是这世上,竟真的有人愿意为你洗手作羹汤,而他这一生,却连一碗热汤的滋味都从未尝过。”
翌日清晨,天光大亮,仿佛昨夜的血雨腥风只是一场噩梦。
我破例起了个大早,将那锅险些被血腥玷污的鸡汤重新架在灶上,用文火煨了一整夜。
此刻,浓郁的香气夹杂着草木清香,将整个小院都浸润得暖洋洋的。
夜君离踏进院门时,看见的便是在那张简陋的石桌上,已经端端正正摆好的一碗汤。
乳白的汤汁上飘着几点翠绿的葱花,热气袅袅,将我的侧脸都蒸腾得有些模糊。
他脚步一顿,就那么站在篱笆边,怔住了,竟不敢上前。
“喝不喝?”我头也未抬,只顾用汤勺搅着锅里,“不喝,就倒给阿黄了。”
话音刚落,他几乎是快步走到桌前,却没有立刻坐下,更没有动筷,一双深邃的眼眸,只直直地凝视着我。
“你为何……改变主意了?”
我将汤面浮起的一层薄油撇去,动作不疾不徐,声音淡得像杯凉透的茶:“昨晚你替我挡在身前时,自己也忘了,你那旧伤未愈的右臂,被淬毒银针的余劲擦中了。你若是死了,往后谁来替我劈柴?”
这话说得我自己都觉得刻薄。
可话音刚落,一直乖巧趴在我脚边的阿黄,突然一跃而起,前爪扒上石桌,用鼻子将碗边一根炖得烂熟的鸡腿,稳稳地推到了夜君离的手边。
做完这一切,它还扭过头,冲我飞快地眨了眨眼。
这狗,最近真是越来越像个媒婆了。
夜君离垂眸,看着那根油亮亮的鸡腿,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终是坐下,却没有先喝汤,而是抬眼看我,用一种近乎郑重的语气,轻声问道:“若我说,我想一直给你劈下去,劈到你老得走不动路的那天,你……信吗?”
我没回答,只是默默端起自己那碗,用勺子将碗里那几片我素来不喜的葱花,一勺一勺,全都拨进了他的碗里。
午时,书院的管事匆匆来报,神色慌张。
“山长,不好了!藏书阁昨夜遭了贼!”
我眉心一跳:“失窃了何物?可是哪本孤本秘籍?”
“都不是!”管事急得满头大汗,“贼人什么都没动,只偷走了您前几日随手挂在墙上,给学子们看的一张……《五谷养生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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