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这方小小的灶台,竟真的再没冷过。
夜君离像是上了发条的更夫,每日辰时,准时出现在巷口。
他不言不语,只从马背上卸下一捆晒得干透的柴,或是几根新劈的、还带着清香的松枝,轻轻搁在篱笆边。
他不敲门,更不进院。
只搬了那张我从前嫌碍事踢到墙根的小石墩,安安静静地坐在外头,替我剥蒜,切姜,偶尔还会带些新鲜的菌菇,用小刀细致地刮去根部的泥土。
那动作娴熟利落,专注得仿佛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宝,看得人……心烦。
我明知可以赶他走。
系统任务已然完成,我的咸鱼点数也早已停涨,那行“您已冠绝天下”的银色小字,仿佛是我挣脱所有束缚的毕业证书。
我再也无需靠任何形式的“摆烂”来换取生存的资本。
可每次,我掀开门帘,准备将那些斥责的话语像倒洗锅水一样泼出去时,话到了嘴边,却又悉数咽了回去。
或许是因为那句“您早已冠绝天下”,让我生出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恶趣味,想看看这位昔日高高在上的战神王爷,究竟能把这出“洗手作羹汤”的戏码演到几时。
又或许……是阿黄最近总有新癖好。
它每日都会趁夜君离不备,将他脱在院外的靴子叼进屋,一本正经地摆在我的床边,第二天一早又叼出去,放在院里最显眼的地方晾晒,像是在铺就一条条无声的、引他归家的路。
我嗤笑自己荒唐。
谁要他归?
我苏清莲好不容易从那座金丝笼里逃出来,难道还会傻到再给自己套上枷锁?
可我的手指,却总在淘米时,不自觉地多抓上一把。
我甚至借口炖整鸡费劲,将那口小锅,悄悄换成了能煮下我们三人份量的大锅。
这日,汤刚熬上,天色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
浓重的乌云像是打翻的墨汁,沉沉地压在屋顶上,狂风卷着枯叶,“噼啪”作响地扑上窗纸。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眼看就要倾盆而下。
我正欲起身关窗,眼角余光却瞥见篱笆外那道熟悉的身影。
夜君离仍旧坐在那方石墩上,蓑衣未披,斗笠未戴,就那么任凭豆大的雨点砸落,冰冷的雨水顺着他墨色的发梢,一缕缕滑过他凌厉的下颌线,滴落在他手中。
他手里还捧着一只碗——那是我昨日喝剩随手放在窗台的汤底,此刻已被雨水打湿了半边。
我心头莫名升起一股无名火,烦躁得像是被猫爪子挠了心尖。
“你还想不想活了?”我一把拉开门,声音比外面的风雨还冷,“淋出病来死在我门口,我还得费力气给你刨个坑!”
他闻声抬眸,那双总是沉静如古井的眸子,在昏暗的天光下,竟有光一闪而过,亮得惊人。
“若能病在你门前,”他的声音被雨声冲刷得有些模糊,却依旧清晰地传进我耳里,“也算死得其所。”
我气得倒仰,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这男人,真是把死皮赖脸修炼到了极致!
我怒从心头起,抄起门边靠着的油布伞,想也不想就朝他砸了过去。
“滚进来!再敢淋一句,我连人带伞全给你扔灶膛里烧了!”
他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即,嘴角竟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像是雨后初霁。
他低笑一声,终于站起身。
可就在他收伞,踏入屋檐下的那一瞬间,一直安静趴在我脚边的阿黄,喉咙里突然发出一阵威胁的低吼,浑身的毛瞬间炸起,像一根根倒竖的钢针。
它没有看夜君离的脸,而是死死地、充满敌意地盯着他被雨水浸湿的腰间——
那里,挂着一枚他从前从未戴过的黑色令牌。
那令牌不过掌心大小,通体漆黑,非金非玉,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微光。
上面的纹路诡秘复杂,仿佛一条狰狞的毒蛇,正死死缠绕着一弯残月,丝丝缕缕的阴寒之气,即便隔着几步远,都让我感觉后颈发凉。
我心头猛地一紧。
这令牌的制式,与他那块代表天机阁主身份的“天机令”截然不同,反倒更像江湖传闻中,影龙卫内部才有的副令。
不对……影龙令主杀伐,是阳刚之物,而这块令牌,却透着一股子邪气。
这莫非是……天机阁深处,连他都轻易不能动用的真正禁忌?
屋内的炭火重新燃起,他湿透的外衣被我随手丢在火边烘烤,可屋里的气氛,却比外面的风雨更冷,更压抑。
夜君离选了个最远的角落坐下,自始至终,都没有解下那枚诡异的黑令。
我佯装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火堆,实则借着跳跃的火光,不住地偷眼瞧他。
他的脸色比平日里苍白几分,眉心微蹙,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痛楚。
一直蜷在我脚边的阿黄,也不再打盹,两只耳朵警惕地频频抖动,喉咙里不时发出细碎的呜咽声,显然是察觉到了某种致命的异常。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