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血书,我让它在院里的石桌上足足晾了三日,任凭风吹日晒,字迹都从猩红变成了暗褐。
直到第三日午后,我才慢悠悠地起身,像掸去一件无关紧要的灰尘般将它拾起。
影十三,那个自称叛逃影卫的男人,已经在离苑外跪了三天三夜,滴水未进。
他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捧着一个紫漆木匣。
我命人将匣子取来,打开一看,里面静静躺着半本泛黄的账册,以及一枚只有一半鱼身的残缺铜印。
“我们主上,冷七夜说,若姑娘肯赐一碗暖玉羹,他愿将影阁近三年所有刺杀、收买、潜伏的任务记录,悉数奉上。”前来传话的小厮声音都在发颤,显然是被影十三那副活死人的模样吓得不轻。
我翘着二郎腿,捻起一颗蜜饯丢进嘴里,懒洋洋地重复道:“暖玉羹?”
这三个字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在我心尖上。
那是我娘亲病重时,我翻遍古籍,守在药炉边熬了一天一夜才得的药膳粥,因色泽温润如玉,我才私下里起了这么个名字。
除了我和娘亲,世间再无第三人知晓。
他一个杀手头子,怎么会知道?
影十三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属下……不知。主上只说,唯有此物,能解他‘心脉郁结’之症。”
心脉郁结!
我指尖猛地一顿,蜜饯的甜腻瞬间在舌尖化为苦涩。
这病,是夜君离独有的旧伤,每逢阴雨寒冬便会发作,痛不欲生。
几乎是同一时间,脑海中冰冷的系统光幕骤然弹出警告:【检测到高危记忆共鸣!
信息源锁定:三年前,北疆雪夜。
宿主曾于破庙之中,为一名身份未知的重伤昏迷男子熬粥喂药。】
三年前……破庙……那个浑身是血,连面容都看不真切的男人……
原来是他。
我心口仿佛被巨石猛地一撞,翻江倒海。
随即,一股更深的寒意与嘲讽涌了上来。
他夜君离既然记得那碗粥,又为何在我嫁入王府三年里,对我吝啬至一丝一毫的温情?
“呵。”我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将那股翻涌的情绪死死压下,“回去告诉冷七夜,我离苑的羹,不暖将死之人,只给真心悔过之辈。他若真有诚意,就该知道,一出戏只唱一半,是上不了台面的。”
我将那半枚铜印丢回匣中,淡淡道:“先把另外半枚印拿来,再谈喝粥的事。”
那一夜,我没有睡。
我将阿聋叫到书房,就着烛火,仔细比对着那半本账册和残缺的铜印纹路。
阿聋的手语打得飞快,他的眼神里满是震惊。
这枚影阁的“鱼身印”,其雕刻的鳞片纹路与底纹,竟与夜君离那枚代表天机阁主身份的“月影令”,同出一源!
它们本该是一对完整的“双鱼衔月图”,那是先帝御赐给最隐秘的左右双手的信物。
更惊人的是,在账册的最后一页夹层里,我们用特制的药水浸泡后,显现出一行几乎淡不可见的隐形小字:“天机执钥,影守门扉,二者同生,不可并存。”
我正对着这行字陷入沉思,脚边的阿黄忽然压低身子,喉咙里发出警惕的低呜,但又带着一丝困惑的安抚。
我心头一动,猛地抬头望向窗外,屋檐的兽角之上,一道玄色的人影快如闪电,一闪即逝。
我缓缓吹灭了桌上的烛灯。
黑暗中,系统的光幕无声亮起:【目标人物‘夜君离’已在屋顶滞留一炷香,情绪波动峰值突破9.3个标准单位,已触发宿主‘被动情感屏蔽’功能。】
我靠在椅背上,指尖冰凉,嘴角却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原来,你也在查这个秘密。”
次日,天还未亮,我便让孙掌柜连夜将那半本账册誊抄了三份。
我将其中最重要的一份,小心翼翼地塞进了一只准备送往皇陵的贡品木瓜腹中。
那条祭礼路线,夜君离作为皇室宗亲,每月初一必会亲自查验。
而后,我又让小桃去城南最热闹的几家茶馆里,不经意地散布出一个消息:“听说了吗?那离苑的苏老板,好像在地窖里挖出了前朝的秘档,谁要是能得到,就等于掌握了全天下的耳朵!”
一石激起千层浪。
我却依旧躺在我的摇椅里,仿佛外界的一切风雨都与我无关,只等着我撒下的网,能捞起多少条意想不到的鱼。
五日后,影十三再次出现。
这一次,他带来了另外半枚鱼形铜印,以及一封冷七夜的亲笔信。
“影首之位,非我所恋。平生所求,不过一见,解我毕生之惑。”
我将两半铜印合二为一,一枚完整的“双鱼衔月”静静躺在我的掌心。
冰凉的触感传来,我却仿佛看到了数十年前的皇权更迭与血雨腥风。
先帝设立双阁,本意是“天机明察,影阁暗护”,一明一暗,互为犄角。
谁料权力倾轧,影阁一脉分裂出走,沦为见不得光的刺客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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