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哥儿,”老藤哑着嗓子开口,“你说,咋办?俺这条命是你捡的,你说咋办就咋办!”
陈远看着他们,又看看自己狰狞的伤口。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阿草,”他声音平静得可怕,“去找点水,尽量干净的,用衣服过滤。再找找附近有没有……艾草,或者长得像蒿子、有刺激性气味的野草,多弄些来。老藤,你警戒,注意芦苇荡和河道上下游。”
阿草没有多问,立刻放下丫妹,脱下自己相对干净些的里衣内衬,跑到河边,仔细地从流动的河心舀水,用布料一遍遍过滤。又跌跌撞撞地在芦苇丛和乱石间寻找陈远说的草药。
老藤抓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石头,拄着木棍,一瘸一拐地挪到河滩一处较高的石堆上,警惕地了望。
陈远则靠着石头,开始准备。他拔出短剑,在还算干净的石头上反复摩擦,尽量擦掉污垢。又从怀里掏出那包“百秽消”,倒出一点粉末在掌心——这东西既然能掩盖气味,也许对伤口消毒有点用?他不知道,只能赌。还有那包刺鼻的“狼粪硫磺粉”,他也取了一小撮。
然后,他解下腰间那条原本用来固定“影蜥皮”的、相对干净的麻绳,咬在嘴里。
阿草很快回来了,端着一小陶片过滤过的河水,手里抓着一把辨认出的艾草和几种气味浓烈的野草,有些连她也不认识,但陈远说的“有刺激性气味”,她就都拔了来。
“远哥,水……草……”阿草的声音在颤抖。
陈远点点头,示意她把水放下。他先抓起一把艾草,塞进嘴里,用力咀嚼。苦涩辛辣的汁液充满口腔,刺激着神经,让他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些。他把嚼烂的艾草渣敷在伤口边缘。
然后,他拿起短剑,在阿草找来的、一块扁平的石头上,用剑刃反复刮擦那些不知名的野草,刮出草汁和碎末,混合着“百秽消”粉末和一点点“硫磺粉”,搅成一团颜色可疑、气味刺鼻的糊状物。
做完这些,他看向阿草,眼神冷静得让人心悸:“阿草,等下我动手,你帮我按住身体右边,别让我乱动。还有,如果……如果我晕过去,用这个,”他指了指那陶片水,“淋在我脸上,叫醒我。”
阿草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拼命点头,说不出话。
陈远不再犹豫。他深吸一口气,将咬着的麻绳在右手腕上缠紧,然后,左手抓起那把刮过草汁、勉强算“处理”过的短剑。
没有麻沸散,没有酒精消毒。有的,只是最原始的工具,最粗糙的“药物”,和钢铁般的意志。
他先用剑尖,小心翼翼地挑开伤口表面那些明显坏死、发白肿胀的腐肉。每一下,都伴随着身体不由自主的剧烈抽搐和从喉咙深处溢出的、被麻绳堵住的闷哼。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服,和血污混在一起。
阿草死死按着他的右半身,眼泪大颗大颗砸在陈远的肩膀上,却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
挑开表层腐肉,露出下面颜色暗红、仍在渗血的组织。陈远稍微停顿,积攒力气,然后,剑尖探入更深,开始刮擦那些疑似感染、颜色不正常的创面内壁!
“呃——!”难以形容的剧痛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眼前瞬间一片血红,耳朵里嗡嗡作响,全身肌肉绷紧如铁,牙齿深深陷入麻绳,几乎要将它咬断!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疼痛撕裂出去!
阿草用尽全身力气压住他,自己也在剧烈发抖。
一下,两下……陈远凭着脑海中外伤清创的模糊知识(来自生存指南灌输),凭着对自己身体结构的了解,凭着那股绝不能死在这里的狠劲,用颤抖的手,一点一点,将伤口里明显坏死的组织刮除!
鲜血混合着草汁和脓液涌出,染红了他的手,染红了身下的石头。空气中弥漫开浓烈的血腥、草腥和硫磺的混合怪味。
刮到某一处,剑尖碰到了坚硬的肋骨。他停顿了一下,稍微调整角度,继续清理肋骨下方的区域。每一次刮擦,都像用烧红的烙铁烫在神经上。
终于,伤口内部大部分可疑的组织被清理掉,露出相对新鲜、颜色鲜红的肌肉和惨白的骨面。陈远几乎虚脱,眼前阵阵发黑,全靠嘴里那根麻绳和残存的意识吊着。
他扔掉短剑,左手抓起那团混合了草药和粉末的糊状物,看也不看,用尽最后力气,狠狠按进刚刚清理过的、鲜血淋漓的伤口里!
“啊——!”这一次,他终于没能忍住,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嚎,身体猛地向上弹起,又被阿草死死压住!
那药糊带来的不是清凉,而是另一种尖锐的、如同万千针扎般的刺痛,混合着硫磺的灼烧感和草药的辛辣,瞬间冲垮了他最后的防线。
黑暗如同潮水,汹涌而来。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他仿佛听到脑海中,【玄】那冰冷的声音,似乎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急剧下降……执行高危自我救治程序……】
【‘秩序源’(玉板)活性提升……尝试进行低强度‘存在性稳定’及‘代谢紊乱平抑’……】
【警告:该行为风险极高……成功概率……计算中……】
声音渐渐微弱,消散。
陈远最后的感知,是身下冰冷的石头,鼻尖浓烈的血腥和草药味,还有阿草滚烫的眼泪滴在脸上的触感。
然后,是无边的黑暗。
他给自己做了一场远古版的、没有麻醉的“开膛手术”。
能否活下来,听天由命。
守史人的命,硬不硬,就看这一回了。
(第141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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