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最后一个艾叶香包也给了男人:“这个你也拿回去,煮水时加一点。”
男人接过香包,手有些抖,从怀里摸出两个粗糙的、自己用泥捏的、烧过的小玩意儿——是个歪歪扭扭的小狗和小鸟,染了色,手艺拙劣但透着用心。“先生……我没贝,这个……自己捏的,孩子玩的……您别嫌弃。”
陈远接过那两个小泥偶,点点头:“快回去吧,照我说的做,别耽误。”
男人千恩万谢地走了。
就这么一上午,陈远看了四五个“病人”,有小孩夜啼的(他建议用安神的草药煮水擦身,调整作息),有老人关节痛的(他教了简单的热敷和按摩手法),有被虫子咬后红肿溃烂的(他用千里光捣碎敷上,嘱咐保持干净)。他没收到几个贝币,倒是收了一小袋糙米,两个鸡蛋,几个野果,还有那对泥偶。
东西不多,但足够他们今天不饿肚子。
更重要的是,他这摊子“灵验”、“心善”的名声,似乎悄悄传开了。临近晌午,竟有人特意寻过来。
来的是个穿着略整齐些的汉子,不像窝棚区的人,眼神精明。他蹲在摊子前,打量了陈远几眼,低声道:“听说先生有点本事?我家主人想请先生去瞧瞧宅子。”
陈远心里一动:“瞧宅子?”
“嗯。新置办的宅子,住进去后总是不安生,主人家疑心风水或者……有不干净的东西。”汉子道,“先生若肯去,不管成不成,这个数。”他伸出三根手指。
三个贝。对现在的陈远来说,是笔不小的钱。
陈远没有立刻答应。他现在的状态,去给人“看风水驱邪”,万一露怯或者遇到真麻烦,就糟了。而且,他对秦邑真正的“上层”一无所知,贸然接触,风险太大。
“我今日身上有伤,不便行走。”陈远指了指自己肋部,婉拒道,“且‘望气辨吉’需要静心准备。若贵主人真有需要,可留下地址,三日后,若我伤好些,再去拜访。”
汉子皱了皱眉,似乎不满意,但看陈远确实脸色苍白,靠墙坐着都勉强,也不像推脱。他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个竹片,上面用刀刻了个简单的方位图和门牌记号:“西三坊,第七闾,门口有棵歪脖子槐树的那家。先生若来,报‘胡管事’的名即可。”
陈远接过竹片,点点头:“三日后,午后。”
汉子起身走了。
陈远看着手里的竹片,心里盘算。西三坊,已经不是窝棚区了,是正经的平民甚至小吏居住区。这户人家,或许是个机会,也可能是个陷阱。
他把竹片收好,看看日头,该回去了。他收拾起摊子上的“报酬”——一小袋米、两个鸡蛋、几个野果、几个零散的贝币(加起来不到两个),还有那对泥偶,拄着木棍,慢慢往回走。
刚走到破院子所在的巷口,他脚步一顿。
院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阿草压低声音的、急促的说话声,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不是老藤。
陈远心中一紧,握紧了木棍,悄无声息地靠到门边,从门缝往里看。
只见院子里,吴三正站在阿草面前,脸色有些凝重,低声说着什么。阿草抱着丫妹,一脸紧张。
陈远松了口气,推门进去。
“远哥!”阿草看到他,像是看到了主心骨。
吴三转过身,看到陈远手里的东西和脸色,挑了挑眉:“行啊,陈兄弟,第一天出摊就有收获?还挂了彩?”
“小伤。”陈远把东西递给阿草,看向吴三,“吴大哥怎么找到这儿了?”
“鼻子底下就是路,在这秦邑,我想找个人,总有办法。”吴三笑了笑,但笑容很快收起,压低声音,“我来是告诉你们一声,灯影卫那边,有动静了。”
陈远眼神一凝:“什么动静?”
“他们没大张旗鼓搜城,但暗地里在查最近几天进城、受伤、或者行踪可疑的生面孔。”吴三盯着陈远,“你们从矿坑出来,又带着伤,是老藤那脚上的伤太显眼。这两天,你们最好别露面,尤其是老藤。”
陈远心往下沉:“他们查到这儿了?”
“那倒还没有。”吴三摇头,“窝棚区人多眼杂,他们一时半会儿查不过来。但保不齐有哪个为了赏钱去告密。你们这院子……”他环顾四周,皱了皱眉,“太偏,也太臭,一般人不来,但也不是绝对安全。”
“吴大哥有什么建议?”陈远直接问。
“两条路。”吴三伸出两根手指,“一,我想法子把你们弄出城,去乡下躲一阵。但老藤那脚,走不了远路,路上风险也大。二,就在秦邑藏着,但得挪个更稳妥的地方,最好能让老藤的伤‘合理’出现——比如,说是做工被石头砸的,或者别的意外。我有门路能搞到‘合理’的伤情记录和证人,但……”他搓了搓手指,意思很明显,要钱。
陈远沉默。他们没钱。今天赚的这点,连买像样的药都不够。
“钱的事,可以缓。”吴三似乎看出他的窘迫,“我信你陈兄弟不是一般人,以后还得互相帮衬。地方我可以先帮你们找,伤情记录也可以先做着。但你们自己,得尽快弄出点‘营生’,站稳脚跟。今天出摊算是个开始,但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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