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撞开的瞬间,青白色的冷光像泼进来的脏水,瞬间淹没了小小的土屋。
三个提灯人飘在门口,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只有灯笼里那惨淡的光映着他们模糊的脸——看不清五官,像蒙着一层灰雾。他们穿着深灰色的紧身衣,料子非麻非葛,在光下泛着诡异的哑泽。
陈远的心脏几乎停跳。肋骨处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死死咬住牙,把短剑横在身前,挡在阿草和丫妹前面。
阿草吓得连哭都忘了,紧紧抱着丫妹缩在炕角最深处。丫妹似乎被冷光刺激到,“哇”地一声哭出来,声音在死寂的屋里格外刺耳。
为首的那个提灯人动了动。不是走,是飘移般地滑进屋里,灯笼微微前倾,光罩在陈远脸上。
陈远只觉得那光像冰冷的针,刺得皮肤发麻。怀里的时痕珏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悸动——不是温热,是警告性的灼烫!
“东西,交出来。”提灯人开口了,声音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干涩,没有起伏。
“什么东西?”陈远嘶声问,拖延时间。老藤还没回来,吴三刚跑,他现在孤立无援。
提灯人没回答,只是抬起左手。那只手枯瘦,指甲长而弯曲,泛着青黑色。他对着墙角那个盖着茅草的背筐,虚虚一抓。
背筐上的茅草无风自动,哗啦一声散开,露出下面主铭文板包裹的一角!
陈远瞳孔骤缩。他们果然是冲着玉板来的!
“不给,就死。”提灯人说着,另外两个同伴也飘了进来,成三角之势将陈远围在中间。他们手里的灯笼光交织,屋子里青白一片,连油灯的火苗都被压得只剩豆大一点,仿佛随时会熄灭。
陈远脑子飞速运转。硬拼?三个打一个,他还重伤,必死无疑。喊人?宵禁时分,谁敢出来?就算有巡逻兵卒,等他们赶到,屋里早死透了。
只能拖,等变数。
“玉板可以给你们。”陈远忽然说,声音故意放大,“但你们得保证不伤我们性命,放我们离开秦邑。”
提灯人沉默了一瞬,似乎没想到陈远会这么干脆。“可以。”他应道,毫无诚意。
“东西在背筐最底下,用皮子裹着。”陈远指着墙角,“你们自己拿。”
他想引诱提灯人靠近背筐,离阿草远点,也离门口近点。只要他们注意力稍微分散,也许有机会……
但提灯人没动。他旁边那个稍矮的同伙飘向背筐,动作轻得像片叶子。
就是现在!陈远突然暴起,不是攻击提灯人,而是将手里一直攥着的、吴三留下的药瓶,狠狠砸向屋子中央那盏油灯!
“砰!”
陶瓶碎裂,里面黑乎乎的药膏混着灯油四溅!油灯火苗猛地一窜,沾上药膏,“呼”地腾起一团刺鼻的黑烟!
这药膏里不知掺了什么,遇火生烟,又浓又呛,还带着一股辛辣的怪味!瞬间,整个土屋被浓烟笼罩,青白色灯光在烟雾里变得模糊扭曲!
“咳咳咳——”阿草被呛得剧烈咳嗽。
陈远早在扔出药瓶的瞬间就闭气前冲,目标不是门——门口还有两个提灯人守着——而是吴三刚才钻出去的那个墙洞!
他记得位置!就在炕后墙根!
浓烟里传来提灯人短促的、不似人声的低吼,还有灯笼乱晃的光影。陈远看不见,全凭记忆和感觉,连滚带爬扑到墙根,手摸到那块松动的土坯,用力一推!
土坯掉了,狗洞大小的缺口露出来。他回头嘶吼:“阿草!过来!”
阿草被烟呛得眼泪直流,但求生的本能让她爆发出力气,抱着丫妹从炕上滚下来,手脚并用地爬向陈远。丫妹在她怀里大哭,被烟呛得声音都哑了。
一个提灯人发现了他们,青白色的光穿透烟雾照过来。陈远看见那只枯瘦的手已经伸到阿草背后,指甲几乎要碰到丫妹的襁褓!
“操!”陈远红了眼,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抓起地上半块碎土坯,用尽全力砸向那只手!
“啪!”
土坯砸在手腕上,力道不小。提灯人动作一滞,发出嘶嘶的怪声。陈远趁机一把将阿草连人带孩子拖过来,往墙洞外塞:“快出去!往外跑!别回头!”
阿草半个身子已经钻出去,外面是屋后狭窄的夹道,堆满垃圾,恶臭扑鼻。她回头,眼泪混着烟灰:“远哥!你——”
“走!”陈远把她推出去,自己却转身,面对追来的提灯人。
他不能马上走。他一走,提灯人会立刻追出来,阿草抱着孩子跑不快。他得挡一下,哪怕几息。
浓烟稍散,三个提灯人呈合围之势逼近。他们似乎被激怒了,灯笼光剧烈波动,映得他们脸上那层灰雾都在扭曲。
陈远背靠墙洞,短剑在手,肋骨的疼痛已经麻木。他知道自己挡不住,但能拖一息是一息。
就在提灯人即将扑上的刹那——
“远小子!低头!”
一声暴喝从门外传来!是老藤!
紧接着,一道黑影带着风声砸破本就破烂的草席门,飞了进来!是半截粗大的树桩,上面还带着新鲜的泥土和断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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