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不重,但每一下都像敲在陈远心口上。
他握剑的手紧了紧,伤口被牵动,疼得眼前发黑。门外是吴三,那个跛脚、神秘、刚派了横肉脸截杀他、又留下诡异符号的吴三。
现在子时,他来了。
“兄弟,开门吧。”吴三的声音隔着破门板传来,平稳,听不出情绪,“我要想害你们,不用等到现在。”
陈远看了一眼炕后的阿草,阿草脸色惨白,紧紧抱着熟睡的丫妹,对他用力摇头。
不能开。开了可能就是死。
但吴三说得对,他要有恶意,白天就可以动手,或者刚才在矿坑,横肉脸得手时他就能出现,没必要深夜孤身来敲门。
陈远深吸一口气,疼得龇牙。他慢慢拉开门闩,将破草席门拉开一道缝。
门外站着吴三,还是那身葛布深衣,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手里没提灯笼,也没带武器,空着手,就那样安静地站在夜色里,像个走错门的邻居。
“一个人?”陈远问,剑尖从门缝里透出一点寒光。
“就我一个。”吴三看了看他胸口的血迹和惨白的脸,“你受伤了。矿坑那边不太平吧?”
“托你的福。”陈远冷声道。
吴三叹了口气:“进去说?夜里风凉,你伤口见风不好。”
陈远犹豫了一瞬,侧身让开。吴三一瘸一拐地走进来,很自然地走到土炕边,就着油灯的光看了看陈远的伤势。
“肋骨断了?”他问。
“可能。”陈远没放松警惕,剑一直握在手里。
吴三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陶瓶,拔开塞子,倒出一点黑乎乎的药膏:“敷上,专治跌打硬伤。我自己配的,比你那草药好使。”
陈远没接。
吴三也不勉强,把药瓶放在炕沿上,自己在墙根蹲下,就像白天那样。“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问吧。能说的,我说。”
陈远盯着他:“你是谁?”
“吴三,真名。以前是楚地的矿工,后来……跟了个不该跟的主家,学了点不该学的东西,惹了不该惹的人,就逃到秦地来了。”吴三说得很平淡,像在说别人的事。
“那个主家,是谁?”
吴三摇头:“不能说。说了,你我今晚都得死。”
“矿坑底下有什么?”
“黑水。”吴三这次没隐瞒,“不是普通的水。黏,不反光,沾上就洗不掉。那水里有东西,活的,但又不是活物。”
陈远想起老婆婆的描述:“影子?”
“你也知道?”吴三抬眼看他,眼神里有探究,“对,影子。那东西像人,又不像人,在黑水里游,有时候会爬上来。普通人看不见,但有些人……眼亮,或者身上带了特殊东西,就能看见。”
“石看见了?”
“嗯。”吴三点头,“他是城西修渠的苦力,误打误撞进了矿坑深处,看见了黑水和影子。回来就魔怔了,逢人就说。我本想带他走,但晚了,官差先一步把他抓走,说是‘怠工’。我知道,他活不成了。”
“官差是你的人?”
“不是。”吴三扯了扯嘴角,“秦法的官差,谁的人也不是,只认律令。但有人借秦法的手,清理麻烦。‘石’看见了不该看的,必须消失。”
“谁借秦法的手?”
吴三沉默片刻:“提灯笼的那伙人。或者说……他们背后的人。”
陈远想起矿坑边那三个青白色光点:“他们是什么人?”
“不知道真名,都叫他们‘灯影卫’。”吴三压低声音,“专门处理‘脏东西’的。矿坑那黑水,还有水里的影子,就是他们要处理的‘脏东西’之一。但他们处理的方式……”他顿了顿,“不是清除,是‘圈养’。”
圈养?陈远心里一寒。
“他们在矿坑底下布了阵,把黑水和影子困在一角,定期投喂,观察。”吴三继续说,“‘石’闯进去,坏了阵法一角,惊动了里面的东西。灯影卫必须把他处理掉,也要把阵法补上。但他们人手不够,或者……不想亲自下去,就需要‘诱饵’。”
“诱饵?”
“对。”吴三看向陈远,眼神复杂,“像我这样,懂点门道,又需要活命的人。或者……像你们这样,身上带着‘好东西’,又走投无路的人。”
陈远握剑的手更紧了:“你想要玉板?”
“不是我想要。”吴三摇头,“是灯影卫背后的人想要。那东西对他们有大用。他们让我来找,找到了,换我和我的人一条活路。找不到……”他没说下去,但意思明白。
“横肉脸是你的人?”
“曾经是。”吴三苦笑,“但现在不是了。他怕死,投了灯影卫。今晚在矿坑截杀你,就是灯影卫给他的投名状。”
原来如此。陈远脑子快速转动。所以吴三和灯影卫不是一伙的,甚至可能是敌对?但吴三受制于他们,需要找到玉板换取自由?
“你怎么知道我们有玉板?”陈远问出关键。
吴三从怀里摸出那片包肉干的栎树叶,指着上面的符号:“这个标记,是我主家一系的暗号,专门用来标记和‘秩序源’有关的东西或人。我在市集上看见你识破假药,又特意问青黑石头,就留了心。后来去你住处,闻到屋里有一股极淡的、和矿坑黑水相似但更‘干净’的气息——那是‘秩序源’自身散发的场。我就在包肉干的叶子上画了这个标记试探。如果你认得,或者你身上的东西认得,就会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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