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廊里的光线像被幕布撕开一条缝,三方在那条缝隙里各自衡量着距离与后果。男士的语气里仍带着那份自辩的温度,他缓缓抬手示意身后的几人不要动手,像是在给自己争取表述的舞台。来客没有退步,她的目光把对方当成一个需要解剖的装置。
“你们既然要说‘记住’,就该承担被审视的后果。”来客把纸带摊在他面前,纸带边缘被反复翻动成褶皱,墨迹在灯光下显出疲惫的深黑。男士的脸微微一僵,他的目光在纸带上划过,似乎在读出每一个名字背后的重量。
“L不是某个单一的名字。”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像把一个秘密从喉间放出。“L代表的是‘连歌’。我们把失落的名字编成歌,歌被放进物件里,然后被递回城市。我们想让那些遗忘不再孤独——你们却把我们的尝试当作武器。”
麦微听见这回答时并未露出赞同,她把分析器的显示屏靠近那卷纸带,投射出频谱的重叠曲线。曲线在屏幕上跳动,不是无心之作。来客并没有追问“连歌”的道德,而是直接把问题拉回事实:谁在提供合金、谁在制定频谱、谁在下订单?男士的笑意渐收,但他仍然不愿或不能指向一个更高的上游。
“我们有供应链,”他承认,“但那并非由我掌控。我们只是传递与演唱者,真正的谱师藏得很深。他们用字母作暗号,他们在旧系统里寻找能共振的面孔。你们摧毁的只是我们手里的工具,不是那首歌的谱子。”
来客沉默,手指在纸带上抚过一处折痕,像在触摸一段未竟的历史。她转向林槿,低声交代下一步的指令:把这位男士移回书店暂押,同时把纸带的数码副本立即上传到安全节点,交由麦微与外港的物理学者并行分析。她自己会去联络那位剧院中圈内的文化人士,试图从内部撬出更多话语权。
押解的过程并不平和。礼帽人被迅速带出后台,剧院的气氛在瞬间回到一种被撕裂后的寂静。来客站在门口看了看舞台上的暗影,目光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愁。她说了一句简单的话给那位中年男士:“记忆若要被复原,需要同意与承受。你们替别人唱歌,却没有问过他们是否愿意被召回。”
离开剧院时,天色已开始变得混沌。林槿的手里仍紧握着那支笛子,笛管的木头上残留着舞台灰尘的细粒。他感到一种微妙的错位:自己既像守护者也像窥视者,既在阻止某种被迫的复原,又在偷看一段被遗忘的渴求。
回到书店后,麦微把纸带的数码副本与先前从北厂、码头、夜市收集来的频谱一一比对。几小时的反复运算后,她把屏幕推到来客和林槿面前。重叠处出现几处稳定的相位点,那些点与礼帽人在审讯中说出的“同步窗口”惊人吻合。更令人不安的是,其中几处相位点与那页发黄纸片上的音节频谱也有部分重合,形成一种能自我放大的循环结构。
“这说明什么都比不上直白地告诉你们。”麦微语气冷静,“他们确实在把名字、频谱和物件三者合一,以达到放大的效果。连歌不是单人之事,而是一种技术性操作——名字只是触发器,频谱是钥匙,物件是容器。我们已经捕捉到这些元素共同震荡时所产生的共鸣模式。”
来客听罢,眉间的线更深。她把桌上的几张证据重新整理后,做出一个决定:必须把这场对峙推到更高一层去解决。仅仅控制几个制造点无法根除“连歌”的影响,必须找到并阻断谱师的来源,阻止他们继续下单与指导节点同步。
“我们会联系外港的老物理学家,”她说,“同时把被捕者的口供与我们掌握的证据交给一小撮值得信任的记者与学者,让更多的公开检验把阴影暴露在光下。真相一旦被放大,就是一种防护——尽管危险会随之升温,但黑暗没有被光压迫时最为自在。”
林槿听着这些部署,内心却被另一个念头拖住:莫夏果在他生活中的位置是否也会因为真相被曝露而动摇?若把事态公开,牵连的人会更多,受伤害的也可能更多。来客似乎读到他眼中的迟疑,轻声对他说:“有时候保护意味着你必须承担成为那束光的人,即便光会灼伤你。”
夜更深了,窗外的雾像被一阵风抽细成丝。麦微继续在电脑前做频谱反推,而来客整理着今天从剧院带回的证据和口供。林槿把笛子放回衣袋,指尖触到木管时感到一阵凉。他走到窗边,盯着远处灯塔的光束在海雾中切过,心里像有一个名字在被低声念叨——那名字既熟悉又陌生,像正在试探他的边界。书店里微弱的光下,三人的影子交错着,像三条正在编织的线,而城里那些被唤起的名字,正缓缓寻找它们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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