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海面像被磨平的铜板,反射出微灰的光。书店的窗帘在风里轻摆,来客已早早起身整理前夜的记录。录音器的核心模块被放在一只小盒中,盒盖上用布条系了一个结,像是把不安暂时绑起。麦微把昨夜镜中出现的字符与那页发黄纸片并排摊开,纸面在晨光下显得格外脆弱,仿佛只需一阵风便会裂成两半。
林槿坐在窗边,手里翻动着笔记本。他的字迹在这几天里变得凌乱又急促,像在追赶总是溜走的节拍。窗外街道的日常逐渐苏醒,市声如同被潮声稀释的锣鼓,而他心中的回路图谱却一层层铺开,像网状的影子逐渐爬满内心的墙面。
来客抬头,看向他,声音里有少许不易察觉的疲惫。
“我们找到了一条可疑的联结线索,”她说,“时间和空间的节点并非孤立。昨夜从灯塔取出的音档,被人在多个地点用暗徽同步过。同步的方式是把节拍嵌入物件的纹理中,然后以交易为媒介传播。”
麦微指着几处记录,解释具体的比对方式。她将录音里的频谱与市场上暗徽留存的微振进行叠加,出现了惊人的吻合点。那些吻合并非单一事件,而像网格般分布在港城的几个关键位置:旧仓库群、夜市中心、学院外围的老工厂以及几处寄宿家庭的常用路线。
“他们不只是做实验,”麦微补充,“他们在构建一个固有网络,用物件和名字做节点,让回路能在城市里自我复现。一旦复现达到某个阈值,梦里的回荡将不再是单点的扰动,而会成为一种持续的场景替换机制。”
来客将一张手绘的城地图摊开,笔迹在纸面上划出密密麻麻的连线。她的手指在图上停在一个不大的圈点处,那处正是他长期寄宿的街区之一。
“那儿的节点刚被重置过,”她说,“说明有人在尝试把你周围的日常也纳入网络,或是专门针对你或与你相关的人进行密集投放。”
林槿感到一阵眩晕。他把手伸进口袋,摸到那枚昨夜被放在窗台的金属扣子,扣子在掌心里沉默无声,却像一枚计时器在悄悄倒计时。思绪里浮现莫夏果的轮廓,她在他们争吵后独自坐在桌前的背影像被放大了一百倍。若回路的扩散触及她生活的周边,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来客收起地图,脸色沉重。
“接下来我们要做两件事,”她交代,“第一,清点并隔离已知的节点。我们会联系几个可靠的线人暂时封锁那些物件流通的路径。第二,我们需要把你的那页纸片做更细致的材料分析,查明它是否含有被调谐过的物质或微振编码。”
麦微补充说明实施细节。她会带上便携的分析仪,沿着图上圈出的线路逐点排查。来客则联系书店外的几个老熟人,准备在夜色中对关键摊点实施临时封锁。林槿被安排在队伍中负责监测和快速辨识,他的任务既简单又危险:在被点名的摊位出现异常节拍时第一时间报告并用临时隔离贴标记。
午后,他们出发。港城的阳光不热,灰色的屋檐像是承载着太多叹息的帆布。队伍分散行动,来客和麦微带着工具箱穿行在狭窄的巷道,林槿则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做侦查。他走近夜市,假装顾客般观察摊位,眼神却像筛子一样在物件间过筛,寻找那些纹理与他掌心扣子相似的细节。
在一处摆满古董饰品的摊子旁,他发现了一个小盒,盒内放着几枚金属钮扣,表面带着类似的漩涡纹。他的胸口一紧,手指已习惯性地去摸,但被摊主的一句熟稔的招呼打断。摊主是个年近中年的女人,眼底沉稳,像长期与港口打交道的老手。她望向林槿的眼神一闪,随后神情放松,像是把他认作过往的常客。
林槿在心中画下临时标记,悄悄给随身的隐蔽通讯器发出信号。几分钟后,来客的回话在耳边低传,她示意暂缓行动,先观察摊主的交易流向。摊主与几位顾客交谈,语气轻松却不放松警戒。林槿看见其中一个人手里拿着一张被折叠过的纸,纸边缘露出潮痕的细纹。他们的互动像调试一台机器的操作,很快完成,然后人群又散开,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当夜幕落下,来客与麦微趁人群稀少时围上前去。来客以老顾客的身份与摊主寒暄,语气中夹带着地道的信任术。摊主最终在他们的请求下允许让一名帮手带走几枚钮扣做暂时检测。那帮手是来客信任的线人,动作利索地将钮扣密封包好,装入防振盒。与此同时,另一队人也在旧仓库附近封闭了一处可疑仪器。
一切看似按计划推进,然而当他们返回书店交接样本时,来客的表情忽然僵住。麦微在显微分析仪的放大镜下发现,钮扣的纹理中嵌入了一种极其细微的金属丝网,丝网呈非规则的同心环状,且在特定频率下会产生谐振。那谐振图谱与录音器里齿轮的低鸣惊人一致。
“他们在把物件变成振动载体,”麦微说,“而且是通过微量的合金和结构设计实现的。普通人肉眼无法看出,只有在频率刺激下才会暴露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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