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公府。
皇帝派来的张太医,很快就到了。
张太医是院判的亲传弟子,医术高明,为人稳重。
他给宁德仔细诊治了一番,得出的结论和李大夫大同小异。
“国公爷此乃虚不受补,又兼风寒入体,忧思郁结所致。”
张太医捻着胡须,对一脸紧张的端玉郡主说道,“病根在于‘心’。这几日,万不可再让国公爷劳神费力了。需静养,静养,再静养。”
他重新开了一副更温和的方子,又留下一些宫中特制的安神香,叮嘱了许多注意事项,这才告辞回宫复命。
端玉郡主坐在床边,看着依旧在昏睡的丈夫,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读书,考功名,见鬼去吧!
从今天起,谁也别想再逼着她家老爷去干他不喜欢干的事!
就算是他自己,也不行!
……
距离宁德高烧昏迷已经一天了,宁德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下午补眠起来的宁意正准备去看宁德,还没踏进院子,便看到高嬷嬷行色匆匆地朝院外走来。
“世子爷。”高嬷嬷看到她,停下脚步,欲言又止。
“怎么了,嬷嬷?”宁意问道。
高嬷嬷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郡主她……她还是觉得国公爷是中邪了……”
宁意:????
高嬷嬷看出宁意的不解,“国公爷到现在还没醒,郡主依旧觉得是……”
“所以郡主觉得这次要找‘净圆观’的道士们来。说什么和尚只会劝放下,而道士们对邪祟只会拿下……”
“郡主为着国公爷身体着想,势必拿下那些个邪祟……”
宁意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还来?!
她这位便宜老娘,是对封建迷信有多执着啊!
都说了是急火攻心,心力交瘁,怎么就非得往中邪上扯呢?
宁意只觉得一阵头大。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组织语言。
她知道,跟端玉郡主这种沉浸在自己逻辑里的人讲道理,比对牛弹琴还难。
必须得换一种她能听得懂的方式。
“嬷嬷,你先别去请了。我跟娘说。”
高嬷嬷面露难色:“世子爷,郡主这会儿正着急上火,怕是听不进劝啊。”
“听不进也得听!”宁意态度坚决。
本来宁德读书就已经够让人笑掉大牙了,现在还要上演一出“国公府连环驱邪记”,这不是赶着给人送笑料吗?
宁意跟着高嬷嬷,来到了正院。
端玉郡主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
她手里拿着一串佛珠,嘴里念念有词,显然是在为宁德祈福。
她的眼睛红肿着,神情憔悴,但眼神却异常执拗。
“娘。”宁意走上前,轻声叫了一句。
“娘,我听说,您要请道士做法事?”宁意开门见山。
端玉郡主脸色闪过一丝不自然:“意儿啊,你爹病成这样,明显就是被那些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我不请道士来,难道眼睁睁看着他被折磨死吗?”
“爹不是中邪!”宁意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懂什么!”端玉郡主的情绪激动起来。
“你没听到他昏迷的时候都在说什么吗?他喊着爹娘,喊着哥哥,让他们别打他!这不是中邪是什么?”
“那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宁意也提高了声音。
她知道这时候不能退缩,必须用更强大的气场压住对方。
“娘,您仔细想想,爹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
端玉郡主被她问得一愣。
宁意趁热打铁,开始了自己的“走进科学”之心理疏导。
“起因是什么?是外面那些流言蜚语!说爹吃三位伯伯的人血馒头,说咱们宁家一门三纨绔!这些话,爹嘴上不说,心里能不难受吗?”
“他为什么突然要读书?还不是被这些话刺激到了!他想证明自己,想堵住悠悠之口,想让地下的祖父祖母和三位伯伯看到,他宁德不是个废物!”
宁意的声音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锤子,敲在端玉郡主的心上。
“可他都五十多了,几十年没碰过书本,底子又薄,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读进去?”
“他越是想读,就越是读不进去;越是读不进去,心里就越是着急;越是着急,就越是觉得自己没用,对不起列祖列宗。”
“这种愧疚、自责、焦虑的情绪,天天在他脑子里盘旋。白天想,晚上自然就会做梦!”
“梦里的祖父祖母和伯伯们,根本不是什么邪祟,而是爹自己心里的执念和恐惧!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用来惩罚自己的!”
用现代话来说,其实宁德就是ADHD的表现。
一番话说完,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端玉郡主怔怔地看着宁意,手里的佛珠都忘了捻动。
她从未想过,自己这个只知道斗鸡走狗的儿子,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条理清晰、头头是道的话来。
儿子是说,老爷是被他自己给逼病的。
这个说法,似乎……比中邪更能解释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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