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罐在姜晚掌心轻轻一晃,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最后一撮毒粉已全数倒出,灰绿色的粉末顺着她的指尖滑落,在地道壁缝与地面交汇处堆成三小堆。她没再看身后三人,只用拇指抹了抹罐底残留的渣滓,低声说:“等他们进来。”
萧绝推动轮椅向前,金属机关臂缓缓展开,两侧支架顶住石壁,发出“咔”的一声闷响。轮椅横卡在通道最窄处,彻底封死出路。他抬眼看向姜晚,“让他们进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火光映在墙上,晃动的人影越来越清晰。
谢沉舟趴在地上,一手按着屁股,一边探头张望:“来了来了!穿铠甲的,好几排!”
青雀蹲在岔道高处,锄头横在膝上,冷冷盯着前方。
姜晚退到侧壁阴影里,手指搭在袖中细绳末端。那绳浸过毒粉,一碰唾液就会化开。她屏住呼吸。
第一个追兵踏入地道口,脚踩进湿泥,溅起一点水花。他穿着龙骧营旧制铠甲,肩头染血,神情急切。后头跟着七八人,步伐整齐,手中长刀未出鞘。
“陛下!”那人忽然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属下奉命接应!太后已掌控朝局,若不及时归殿,大势将去!”
萧绝坐在轮椅上,纹丝不动。
姜晚冷笑一声,弹指轻敲陶罐底部。
阴契纹路震动,三堆毒粉瞬间腾起灰绿烟雾,贴地蔓延,如薄纱铺开。
追兵们猝不及防,吸入一口,立刻咳嗽起来。有人低头捂嘴,却发现手背迅速泛红,皮肤起泡溃烂。
“啊——!”一人惨叫,抓挠手臂,指甲带下大片腐皮。
“姜氏女!你竟用巫毒残害忠良!”另一人怒吼,举刀欲冲。
姜晚冷眼看着:“忠良?那你告诉我,‘终焉口’今岁口令是什么?”
那人一愣,眼神闪躲。
姜晚嘴角一扬:“不是真货。”
话音刚落,又一人扑上前,面目狰狞:“我们是龙骧营第三队!戌三部!奉诏迎主归位!”
“戌三?”姜晚眯眼,“那你可知前两批为何覆灭?”
对方语塞。
姜晚不再废话,甩手掷出毒粉绳索,直奔其面门。绳子缠住口鼻,那人挣扎几下,喉间发出“咯咯”声,瘫倒在地。
其余追兵纷纷后退,却已中毒太深。有人想转身逃跑,却发现双腿发软,膝盖一弯,跪在泥里。
萧绝仍坐在轮椅上,目光扫过这群旧部,语气平静:“你们不是来救我的。是来抓她的。”
没人反驳。
谢沉舟从地上爬起来,忍着痛跳了两步,举起火把绕圈挥舞,大声喊:“抓到啦!都围住了!一个也别想跑!”
他边跳边叫,火光照得满脸通红,嘴里还哼起小调:“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哎哟!”突然屁股一痛,差点坐地上。
青雀从暗处跃出,肩扛锄头,走到通道后方,一脚踹翻墙角一块松动石砖,露出底下埋好的火药包。她掏出火星引信,点燃后往下一扔。
轰!
后方通道轰然塌陷,碎石滚落,尘土飞扬。追兵退路被断,只剩原地哀嚎。
姜晚走回中央,低头看着满地打滚的旧部,轻叹一口气:“早说别进来,偏要硬闯。”
萧绝抬头看她:“下一步?”
姜晚正要答话,忽然瞥见一人挣扎起身。那是为首的将领,铠甲破损,脸上沾血,左手死死护在胸口。他喘着粗气,从怀中掏出一块青铜玉珏。
正面刻“烛阴”古篆,背面隐现血纹图腾。
他盯着萧绝,声音颤抖:“萧绝……你母族并非死于宫变,而是……而是被——”
姜晚眼神一凛,立刻甩出第二根毒粉绳索,直击其口鼻。
绳子缠紧,那人猛力挣扎,喉咙鼓动,似要说出什么。
萧绝目光微动,伸手欲拦。
可就在这时,青雀已引燃第二波火药包。
轰!
爆炸冲击波席卷而来,那人被震飞数尺,重重撞上石壁,玉珏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啪地落在泥水中。
他脑袋一歪,昏死过去。
四周安静下来。
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姜晚走上前,用脚尖拨了拨那块玉珏。青铜表面沾了泥,血纹模糊不清。她没捡,只抬头看向萧绝。
萧绝坐在轮椅上,双手搭在扶手上,指尖微微发白。他看着昏迷的旧部首领,一句话也没说。
谢沉舟揉着屁股凑过来:“这人刚才说啥?母族啥的?”
青雀拎着锄头走过来,低头看了看玉珏,又看了看姜晚:“主子,要埋吗?”
姜晚摇头:“不急。”
她弯腰捡起玉珏,甩掉泥水,握在手里。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
萧绝终于开口:“他为什么知道我母族的事?”
姜晚没答。
她只是把玉珏塞进袖中,拍了拍手。
地道内,俘虏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皮肤溃烂,呼吸微弱。火把照在他们脸上,映出痛苦神色。
谢沉舟蹲在角落,一手撑地,一手摸着屁股嘀咕:“下次能不能换个不打屁股的机关……我都快成靶子了……”
青雀巡视一圈,确认无人能动,才站定在轮椅旁,低声问:“主子,现在怎么办?”
姜晚看向萧绝。
萧绝看着被炸塌的通道口,又看了看卡死的轮椅,淡淡道:“等。”
等什么?
没人问。
火光摇曳,映在四人脸上。
姜晚站在地道中央,手中空陶罐轻轻一晃,罐底最后一点粉末簌簌落下。
萧绝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敲了一下。
青雀握紧锄头。
谢沉舟打了个嗝,小声说:“我好像又胀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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