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村落，竹楼外的灯笼还在晃。姜晚站在牛车上，手里攥着骨哨，眼睛盯着村西那片林子。她刚从谢沉舟中毒的事里缓过神，就觉得不对劲——那种毒蘑菇根本不该长在那儿。
她吹了声短哨，青雀立刻带着几个苗女从暗处冒出来。
“主子？”
“去通知所有人，拿好毒粉篓，守田埂三道线。”
“是！”
不到一盏茶工夫，毒豌豆田四周已站满手持熏烟筒的女子。她们穿的是日常粗布衣裳，脚上是草鞋，但站姿整齐，眼神亮得吓人。这是姜晚私下练了两个月的成果，谁也没当真，直到今夜。
林子里红光一闪，像火炭点燃又熄灭。
“来了！”有人低喊。
下一秒，狼群冲出。十几只北邙狼双眼泛赤，獠牙外露，直扑田中央。它们不叫，只闷头往前冲，动作整齐得不像野兽。
姜晚抬手一挥：“第一道防线，撒粉！”
刹那间绿雾腾起，前排狼被呛得打滚，后腿抽搐。可没倒下多久，竟又爬起来，眼更红了。
“不好，它们服过抗毒药！”青雀大叫。
“第二道，加量喷！”姜晚吼回去。
这一次是灰黄色粉末混着辣椒油炸过的烟尘，狼群撞上就像被火烧，纷纷甩头后退。有几只绕到东侧，眼看要破防，三个苗女直接跳进坑里，把整筐毒粉掀翻，自己也被烟雾裹住，咳得眼泪直流，却死死守住缺口。
萧绝这时驾着改装轮椅从坡上下来，机关轮转动顺畅，弩箭上膛。他本想压阵，结果刚拐进田埂湿地处，“咔”一声，右轮陷进泥坑，动弹不得。
“废物机关。”他低声骂了一句，伸手去扳轮轴。
可泥土太软，越用力越往下沉。
狼群已突破两道防线，第三道摇摇欲坠。一只巨狼盯上轮椅上的连环弩，龇牙扑来。
姜晚看见了，跳下牛车就往那边跑。
“别动！”萧绝突然开口。
她没听，继续往前。
“你毒发了。”
她脚步一顿。脖子确实有点麻，指尖也开始凉。但她不信邪，弯腰去推轮椅。
就在双手触地的一瞬，萧绝猛地起身，一把将她拽进怀里，顺势按倒在泥地上。
两人贴得太近，鼻尖几乎相碰。
“别逞强。”他说。
“我没……”
“金纹都出来了。”
她这才发现锁骨下方浮出一道暗金细线，像烧热的针扎进皮肉。她咬牙想挣开，却被他箍得更紧。
“青雀！”萧绝喊。
“在！”
“带人抬车！快！”
四个苗女冲上来，两人力撬轮轴，两人拉绳套桩，硬生生把轮椅从泥里拔了出来。萧绝这才松手，把姜晚扶到牛车上。
“谢沉舟！”她喘着气问，“人呢？”
话音未落，远处火光乱跳。
只见谢沉舟披着条破毯子，举着火把在田边原地转圈，嘴里大喊：“狼来啦！快跑啊！救命！我还没娶媳妇！我不想死！”
他声音尖利，吓得几只正准备包抄的狼愣了一下，居然停住脚步。
苗女们先是一懵，接着反应过来——这傻子瞎闹，反倒打乱了狼群节奏。
“姐妹们！”姜晚抓起一个熏烟筒，“跟他一起晃！点火！”
顿时田埂上下火光四起，女子们挥舞火把，配合毒粉喷洒，形成一片光烟交织的屏障。狼群被强光刺激，加上气味混乱，彻底失去方向，开始互相冲撞撕咬。
有一只发狂的狼转身扑向谢沉舟。
他吓得扔掉火把就要逃，结果脚下一滑，屁股坐在地上，只能抱着脑袋大叫：“别吃我脸！我可以变瘦！我不好吃！”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毒箭射中狼腿。是萧绝从轮椅上发的弩，精准命中关节。狼哀嚎倒地，其余见状竟齐齐后退，夹着尾巴退回林中。
战斗结束。
田埂上烟雾弥漫，火把一根根熄灭。苗女们瘫坐在地，有的咳嗽不止，有的手臂被抓伤，但没人哭。她们互相拍肩，笑得咧嘴。
谢沉舟还坐在泥里，毯子裹成一团，抖个不停。
“我刚才英勇吗？”他小声问青雀。
“你差点害我们全军覆没。”青雀拎锄头指着他，“下次再乱跑，直接埋了。”
“不是……那是意外……”
“闭嘴吧你。”
姜晚靠在牛车边，累得睁不开眼。她想站起来走两步，腿却不听使唤。
萧绝调转轮椅停在她旁边，不动声色挡住吹来的夜风。
“还不回？”他问。
“等清点完。”
“伤亡三人轻伤，无大碍。”青雀报告，“狼尸七具，都留着等天亮查线索。”
“好。”姜晚点头。
她终于撑不住，身子一歪，肩膀轻轻落在萧绝肩上。
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把手放在轮椅扶手上，离她很近。
远处谢沉舟抱着柱子喘气，嘟囔：“我这次真没乱来……”
青雀冷笑：“嘴硬也没用，明早还得去挖粪池赎罪。”
“为什么啊！”
“因为你吵到了全村睡觉的鸡。”
苗女们一听，哄笑起来。笑声在夜里传得很远，连林子深处似乎都有回响。
姜晚闭着眼，嘴角微微翘起。
她听见萧绝低声说：“别硬撑。”
她没答，只是往他那边靠得更实了些。
夜更深了。
余烬在田边闪着微光，像未灭的星点。
一只狼尸的嘴里，露出半截金属薄片，边缘刻着细密纹路，在火光熄灭的瞬间，反射出一道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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