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具头骨的裂缝正在闭合,像是被看不见的手缓缓缝上。姜晚刚要伸手去探,萧绝猛地将她拽到身后,动作大得让她踉跄了一下。
他从怀里掏出一卷泛黑的羊皮纸,边缘已经发脆,像是随时会碎掉。
“它还在回应她的召唤。”萧绝声音低哑,“母后虽失了掌控,但契约没毁,阵法还能靠我的血运转。”
姜晚盯着那卷子:“这是……巫族契约?”
“当年先帝逼我签的。”他指节发白,“只要这东西还存在,她就能借我血脉重启祭坛。子时三刻快到了,若她强行启阵,第一个被蛊虫寄生的就是你。”
“你要现在撕?”
“等不了。”
话音落下,他咬破指尖,在卷首画了个断符。血迹刚干,他就两手一扯——
“刺啦!”
羊皮纸应声裂开,半空中腾起一股青烟,迅速凝成一个高大的人影。金冠束发,龙袍加身,正是先帝虚影。
“不孝子!”虚影怒吼,抬手就是一剑劈下。
姜晚耳垂突然发烫,蛊王印记自行亮起,一道红光撞上剑刃,虚影当场炸散。
可萧绝却膝盖一软,直接跪在地上,一口黑血喷了出来,溅在秘柜铜盘上滋滋作响。
“萧绝!”姜晚要去扶,被他一把推开。
“别碰我。”他喘着气,后背贴墙滑坐下去,“契约反噬,沾了血会传给你。”
姜晚蹲下身,发现他后腰衣料正在渗血。她伸手想撩衣服查看,他又是一声厉喝:“不准碰!”
“你疯了?”她压低声音,“你现在是伤是毒我都得看!”
“这不是伤,也不是毒。”他冷笑,“是封印裂了。我背上那个刺青,是巫族用来锁血脉的符咒。现在契约毁了,它也撑不住了。”
姜晚盯着他惨白的脸:“那你为什么还要撕?”
“因为我不撕,你就活不成。”他喘了口气,“你以为她之前那些手段是偶然?蚀骨香、摄魂印、阴契木牌……哪一样不是冲你来的?她是想用你当容器,把我体内的双生皇脉抽干。只有彻底断契,才能斩断她这条线。”
姜晚没说话,只从袖中摸出金豌豆准备塞进他嘴里。
“没用。”他拨开她的手,“这是血脉层面的反噬,毒豌豆压不住。千劫楼密室里有解药,青铜匣装着,第三格,用我的血开封。”
“那你让我一个人去?”
“我没得选。”他盯着她,“你也没得选。”
他从断裂的傩面里抠出一枚小骨令,塞进她掌心。冰凉的触感让她一怔。
“这是通行令。”他说,“但记住三件事:脚步落处有压痕机关,呼吸太重会引毒雾,最忌碰墙面的青铜浮雕。”
“为什么不能碰?”
“因为那是活的。”他咳了一声,“千劫楼的浮雕是用蛊虫化石铸的,体温或血气靠近就会苏醒。上次你进过一次,没触发是因为我提前替你走了七步定命格。”
姜晚皱眉:“所以你是早知道会有这一天?”
“我知道撕契必死。”他抬头看她,眼神像烧着的炭,“但我更知道,你不来取药,我一定活不到明天。”
姜晚捏紧骨令,转身就要走。
“等等。”他又叫住她,“别带毒豌豆。”
“为什么?”
“解药怕腥。”他说,“你要是带着那玩意儿进去,药匣自己会锁死。”
姜晚把陶罐里的毒豌豆倒回暗袋,只留下两颗备用。
“还有。”他靠在墙上,声音越来越弱,“别回头。进了千劫楼,无论听见什么声音,看见谁喊你,都别回头。那不是幻觉,是楼在吃人。”
姜晚点头,推门而出。
夜风扑面,她脚步一顿。
“对了。”萧绝在背后说,“如果你在密室看见另一个‘我’……别信它说的话。”
她没应声,快步走入宫道。
身后寝殿寂静无声,只剩一人靠墙坐着,手指深深掐进掌心,压制着体内翻涌的黑气。
后腰刺青裂开如蛛网,血顺着脊梁往下流,在地面拖出一道断续的痕迹。
他抬起手,看着指尖滴落的黑血,忽然笑了下。
“这次……换我欠你了。”
姜晚一路疾行,避开巡夜侍卫,穿过三条暗巷,终于看见千劫楼的黑影矗立在前方。
楼门半开,像是等着她。
她握紧骨令,一步踏了进去。
脚底传来轻微震动,像是踩在某种生物的皮肤上。
她屏住呼吸,按萧绝说的,七步之后左转,绕过第一道青铜屏风。
空气中开始弥漫一股甜腥味。
她继续往前,走廊两侧浮雕逐渐清晰——全是扭曲的人脸,眼眶空洞,嘴角咧到耳根。
她不敢多看,加快脚步。
忽然,右侧浮雕中的一张脸眨了眨眼。
姜晚浑身一僵,强迫自己继续走。
十步,十五步,二十步……
尽头是一扇青铜门,门框刻着“归命”二字。
她取出骨令,插入锁孔。
“咔。”
门开了。
里面漆黑一片,只有正对门口的墙上嵌着三个格子。中间和左边都是空的,右边第三格放着一个青铜匣,表面刻着锁血纹。
她走近,伸手去拿。
指尖离匣子还有半寸,耳边突然响起萧绝的声音:
“用我的血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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