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绝的手指刚松开她手腕，姜晚便蹲下身去掰那死士紧攥的右手。铜牌滑进掌心时还带着尸身的凉意，背面血字干涸发黑，像谁用指甲蘸了陈年锈水写下的暗语。
她没急着走，反而从陶罐缺角处抠出一撮灰绿粉末，指尖捻了点抹在血迹上。粉末遇血泛起微蓝荧光，隐约浮现出香灰颗粒——和冷宫那次搜出来的“引魂香”一个德行，专供巫族跳大神时勾魂用。
“好家伙，办祭祀还不忘发通知，挺讲规矩。”她嘀咕着，把铜牌浸进陶罐底部暗格的药液里。液体微微冒泡，几秒后，一行新字浮现在铜牌背面：“南巷三更，母影归位”。
她挑眉：“请妈还得掐点？”
抬头看萧绝，他靠在断墙边，脸色比纸糊的灯笼还透亮几分。后背那道凤凰刺青正缓缓渗出黑血，纹路像活虫似的往脊椎上爬，每动一寸，他呼吸就沉一分。
“喂。”她凑近，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还能认出我是谁不？不是又要开始说胡话，叫我‘娘娘’吧？上次你发烧说梦话非说我偷了你私库金砖，我可记着呢。”
他眼皮掀了条缝：“……你确实偷过。”
“那是借！写了借条的！”她瞪眼，“再说你还赖我三个月伙食费没还。”
他扯了下嘴角，算笑过了。
她收住嘴，低头盯着那块发黑的皮肤。刚才她一靠近，这玩意儿就不动了。现在离远点，它又开始蠕动。像是……怕她？
念头一起，她忽然伸手抓住自己指尖，咔地咬破。
血珠刚滴到刺青边缘，整片黑纹猛地一抽，像被烫到的蛇，迅速缩回原形，搏动感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愣了两息。
“哎？”她戳了戳那块皮肤，“你还识货？”
萧绝闷哼一声：“别……乱试。”
“我不乱。”她眯眼，“我这是科学实验。你看啊，你中蛊我不管，中毒我治，唯独这玩意儿见我就老实，说明它不是认你，是认我的血。”
他喘了口气：“或许……你祖上烧过香。”
“烧香不至于。”她盘腿坐下，顺手把裙摆撕下一截，重新给他缠伤口，“但要说我妈跟巫族有点交情，我倒不意外。毕竟我从小不怕鬼，还能听懂猫吵架。”
他闭着眼，声音低哑：“你小时候……真吃过贡品被噎住？”
“咳死了。”她点头，“还是你拍我后背救的。那会儿你说‘再偷东西，下次不救了’，结果呢？昨儿我还顺了御膳房一笼蟹黄包，你照样给我解毒。”
“……那是你自己吐的。”
“反正你管了。”她系紧布条，拍拍他肩膀，“所以结论是：你这刺青跟我血脉有缘，说不定还是同款祖传。它不敢动我，是因为知道惹不起。”
他睁眼：“你想干什么？”
“我想拿它当导航。”她把铜牌收进陶罐暗层，盖上盖子，“他们要在北邙南巷搞‘迎主’仪式，咱不去看看热闹？万一请的是我亲姨妈，不得带点土特产上门？”
“你当是走亲戚？”他嗓音发涩，“去了就是靶子。”
“我知道。”她扶他站起来，“但现在去，咱们是猎物；等他们拜完香、磕完头、发现‘主’没来，那才叫笑话。到时候他们慌神，咱们再动手，赔本买卖变清仓甩卖。”
他站稳了些，靠着她肩头：“你就爱占便宜。”
“那是。”她咧嘴，“不然怎么钓得到你？”
远处火光渐近，玄甲军的脚步声已到了密道口。她没动，反而拉着他在一处塌陷的梁柱后蹲下，将人半挡在身前。
“先歇会儿。”她说，“你这状态，出去也是给人添堵。”
“那你呢？”他问。
“我？”她摸了摸陶罐，“我等着捡漏。谁说钓鱼一定要下水？有时候，风一起，鱼自己就跳上岸了。”
他低笑一声，笑声未落，忽然身子一僵。
她察觉不对，回头看他。他瞳孔微缩，额角渗出冷汗，后背那块刺青又开始发烫，边缘隐隐泛起乌光。
“又来了？”她皱眉，“不是刚压下去？”
“不一样。”他咬牙，“这次……像是在回应什么。”
她立刻反应过来：“祭仪开始了？”
他没说话，只是抬手指了指上方——透过残破屋顶的缝隙，能看见一线夜空。月亮偏西，已近三更。
她翻了个白眼：“还真是掐着饭点开工。”
正说着，一股极淡的香气随风飘来，甜中带腥，闻着像烧焦的花瓣混着铁锈。她鼻尖一皱：“引魂香点上了。”
萧绝呼吸越来越沉，刺青处的皮肤开始轻微震颤，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撞击。
她二话不说，又咬破指尖，一滴血准备落下。
他却突然抬手挡住：“别……太频繁。你会耗损。”
“哟，这时候知道心疼了？”她冷笑，“刚才让我走的时候可不是这态度。”
“那时我以为能撑住。”他盯着她，“现在我知道——我撑不住的时候，你也得活着。”
她顿了顿，把血涂在他刺青边缘：“巧了，我也以为你能撑住。结果呢？还得我擦屁股。”
血一接触皮肤，黑纹再次退缩。他喘息渐平，脸色稍缓。
她看着那一片安静下来的纹路，忽然低声说：“它不是怕我。它是认得我。”
风卷着灰烬掠过废墟，远处巷口，一点幽香悠悠升起。
她把陶罐抱紧了些，靠在他身边：“等吧。等他们把香烧完，发现‘主’没来。那时候——”
她顿了顿，笑了。
“咱们再登门拜访，礼数周全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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