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血顺着萧绝的手臂蜿蜒而下,滑过腕骨,正落在姜晚唇边。她没擦,只抬眼看了他一眼,舌尖轻轻一舔,腥咸入味。
“你这血快流成喷泉了。”她低声说,“再不停,待会儿连站都站不稳。”
萧绝扯了扯破烂的龙袍,随手往肩头一披:“死不了。倒是你,耳朵还嗡?”
姜晚刚要回嘴,忽然侧耳一凝。远处宫门方向传来火把攒动的声音,脚步杂沓,却毫无章法,玄甲军特有的铁靴踏地节奏乱得像被狗追的鸭子。
“不对。”她眯起眼,“他们不是来救场的,是来抢戏的。”
萧绝冷笑一声,指尖在袖中那张“焚香迎主”的纸条上轻轻一捻,纸角瞬间化为齑粉。
两人几乎同时起身,借着殿顶破洞的阴影沿密道疾行。片刻后,金銮殿外丹陛之上,已是一片杀机暗涌。
火光映照下,谢沉舟独自立于百官之前,手中高举一卷明黄诏书,声音朗朗:“奉天承运,北邙王子即位为帝,诏曰——”
话未说完,数道冷箭自两侧飞出,直取他咽喉。
他没躲。
箭矢钉入肩甲,溅出血花,但他仍挺直脊背,诏书举得更高。
“陛下!”姜晚从侧廊闪出身形,压低嗓音,“那是假的!墨迹还没干透,印泥颜色偏紫,分明是昨夜户部私印偷盖的仿本!”
萧绝靠在龙柱之后,眸色不动:“我知道。”
“那你还不动手?”
“我在等。”他淡淡道,“等他们把刀都亮出来。”
此时,文武百官已分作两派。半数将领单膝跪地,手按刀柄,目光紧盯那卷诏书;另一半则握紧兵器,虎视眈眈盯着谢沉舟,似在判断他究竟是传诏使臣,还是叛党同谋。
谢沉舟左肩血流不止,右手却稳如磐石。他喘了口气,竟还有心思低头看看自己胸前护心镜,咧嘴一笑:“还好……没糊住印章。”
姜晚翻了个白眼,从轮椅夹层摸出三枚圆滚滚的豆子,指间一搓,毒豌豆瞬间膨胀,表皮泛起诡异的绿斑。
“别杀人。”她提醒萧绝,“我要活口。”
“随你。”他抬手一挥,四面宫门轰然闭合,千劫楼的傩面死士悄然封住所有退路。
就在一名弓手拉开硬弓、瞄准谢沉舟心口的刹那,姜晚手腕一抖——
三枚毒豌豆划出弧线,在空中炸开一团淡粉色雾气,随风扩散。
弓手手指猛地一软,箭矢歪斜射出,擦着谢沉舟耳畔飞过,钉入石阶。
紧接着,第二波、第三波豆雨接连掷出,漫天豌豆如炒豆般噼啪爆裂,麻痹粉雾迅速笼罩丹陛。七八名持械官员突然手脚发麻,兵刃落地,瘫坐在地。
“谁放的毒?!”有人怒吼。
“不是我!”一人跳脚,“我连豌豆都没吃过!”
“闭嘴。”姜晚冷冷道,“吃不吃不重要,闻了就得倒。”
混乱中,谢沉舟终于支撑不住,膝盖一弯,重重跪倒在地。可他仍用最后力气将诏书往前一送,仿佛生怕有人看不见那枚伪造的玉玺印。
姜晚冲上前,一把扶住他肩膀。血浸透了他的前襟,但她一眼瞥见护心镜内侧藏着一张折叠的纸条,抽出一看,上面只有四个字:**信我,演完。**
落款是个歪歪扭扭的“菜钱”戳印。
她愣住。
这时,萧绝缓步走出阴影,踏上龙阶。他看也没看满地挣扎的官员,目光只落在谢沉舟身上。
“放箭。”他轻声道。
话音未落,原本跪接伪诏的玄甲军猛然调转方向,长弓齐张,箭锋直指六部主官。
“你们干什么?!”礼部尚书怒喝,“这是先帝血脉正统继位诏!”
“正统?”萧绝嗤笑,“北邙王子三天前就被我射穿膝盖送回国了,你们接的是个鬼魂?”
话音刚落,箭雨倾泻。
六部之中,凡参与伪造诏书、勾结外敌者,尽数毙命当场。血染丹陛,尸横台阶,唯余几名未签字画押的清流官员瑟瑟发抖,抱头缩在角落。
姜晚低头查看谢沉舟伤势。七支箭,三支擦伤,两支卡在甲缝,最致命的一支贯穿左肩,离心脏不过寸许。
“你还真是不怕死。”她咬牙,“明知是饵,还往钩上撞。”
谢沉舟勉强睁眼,视线模糊,却还是努力看向她轮椅扶手上刻着的两个小字——“菜钱”。
他笑了,声音微弱:“因为……您会救我……”
姜晚一怔。
“而且……”他又咳出一口血,“陛下说……赔给娘娘的菜钱……这次……真到账了……”
话毕,头一歪,昏死过去。
姜晚握紧缺角陶罐,指尖发颤。她从未想过,这个常年替皇帝背锅、被她当成笑话调侃的侍卫,竟是埋得最深的一颗棋子。
萧绝走下龙阶,俯视满地狼藉。他弯腰拾起那卷伪诏,扔进火盆。火焰腾起,照亮他半边脸庞,阴晴不定。
“清账了。”他对身旁傩面低语一句,随即抬手,轻轻拂去肩头一片青金石碎屑——那是昨夜屋顶崩落的残砖,此刻沾着血,泛着冷光。
姜晚抱着谢沉舟,抬头望他背影。晨曦初露,刀锋染红,玄甲军列阵肃立,如同沉默的铁墙。
一切看似归寂。
可就在此时,她忽然察觉谢沉舟贴身藏着的另一张纸条,已被血浸湿一角。她悄悄展开,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小字:
“子时三刻,焚香迎主——但主,未必是你想的那个主。”
她的瞳孔微微一缩。
萧绝站在铜鹤旁,目光投向北境方向,唇角微扬。
风掠过殿前,卷起灰烬,飘入宫墙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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