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的指尖还压着那片带火漆印的陶底,碎瓷边缘硌得掌心发麻。她没松手,也没再说话,只是抬脚跨过门槛,直奔御书房。身后冷宫的破瓦还在漏风,但她已经懒得回头。
萧绝跟在她三步之后,龙袍下摆扫过青砖,沾了点从屋顶飘落的灰。他走得不急,甚至有空顺手从廊柱上抠下一小块剥落的漆皮,捻了捻,扔了。
御书房门开,烛火一晃。
姜晚把陶片往案几角一搁,动作利落得像甩锅贴。她没坐,就站在那儿,盯着萧绝脱下外袍搭在椅背上的侧影。
“礼部尚书死了。”萧绝先开口,语气熟稔得像在说今日早膳少了一碟酱菜。
“三天前。”姜晚接得干脆,“你早就知道他是‘天字级’暗桩。”
“嗯。”他走到火盆边,弯腰捡起一只玉扳指,沾着干涸血迹,往里一扔。
“噗”一声轻响,火焰猛地窜高,映得他半张脸通红。
姜晚眯眼:“这血味太冲,不像陈血。你是想让谁看见?”
萧绝没答,反而抽出佩刀,寒光一闪,直劈左手小指!
姜晚一个箭步冲上前,却见他手腕一转,刀刃贴着手套滑过,只划破藏在掌心的血囊。一蓬血雾喷出,正洒在摊开的舆图上,墨线勾勒的东海浮游岛瞬间被染成猩红。
“你演给谁看?”她退后半步,声音冷静,“我又不是没见过你装死——上次泡温泉那次,你还顺手把我偷藏的腊肠捞走了。”
萧绝甩了甩手,将刀收回鞘中,慢悠悠道:“我要是真断了这根指头,你说‘烛阴’会不会派个人来收尸?哪怕只是递个消息?”
“所以你是钓鱼。”她冷笑,“拿自己当饵,还非得搞得血淋淋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多疯。”
“他们只认信号。”他俯身,用未沾血的指尖点了点舆图,“不流点血,没人信暴君失控了。”
姜晚盯着那片被血浸透的地图,忽然弯腰,从地上捡起玉扳指的残片,凑到鼻尖嗅了嗅。
“不对。”她皱眉,“这血里混了药,是催腐散。普通尸体放三天不会凝成这样,除非……有人故意加速腐败。”
萧绝挑眉:“聪明。”
“所以你根本不是为了骗‘烛阴’。”她眼睛亮了,“你是要逼他们确认——礼部尚书到底死没死。如果他们按兵不动,说明早已知情;如果有人冒头联络,那就是网里的活口。”
“答对了。”他拍了下手,像是夸奖偷吃被抓的小猫,“千劫楼昨夜截了六艘船,五艘空舱,第三艘藏着三十箱火铳,封条是户部工造司的印。押运官临死前说了四个字——‘东海上贡’。”
“荒唐!”姜晚笑出声,“浮游岛给朝廷上贡火铳?他们连户籍都没录进大雍版图!”
“可火铳是真的。”他拉开舆图暗格,取出一封密报递给她,“序列号能追溯到军器监私库,调包记录清清楚楚,换了三次手,最后经礼部仪制司盖章放行。”
姜晚看完,把密报揉成团,精准扔进火盆。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等‘烛阴’自己跳出来认领这批货?”
“不。”萧绝摇头,“我要让他们主动送人进来。”
“哦?”她抱臂,“又来?上次你说要抓太后的心腹,结果让我去偷她梳妆匣里的胭脂盒,害我差点被熏晕过去。”
“那次成功了。”他理直气壮,“你不是顺手摸到了狼头纹铜钱?”
“那是意外。”
“巧合也是情报的一部分。”他踱到她面前,忽然伸手,轻轻捏住她袖口的一缕线头,“你刚才在冷宫,袖子蹭到了墙灰,但没抖掉。说明你在想事,而且不想让我看出来。”
姜晚一愣,随即抽回袖子:“少转移话题。你说你要钓人,总得有个钩。”
“钩已经有了。”他转身从案底抽出一块木牌,上面刻着“辛卯年腊月十七”,背面是半个火漆印,“这是当年阴契归档的编号令牌,和你那陶罐缺角完全吻合。只要把它放进礼部档案房,不出三个时辰,就会有人动手替换。”
“然后你就蹲点抓现行?”她歪头,“万一人家不来呢?”
“会来的。”他唇角微扬,“因为这牌子上多刻了一笔——在‘十七’的‘十’字右下角,加了个小钩。那是千劫楼内部用来标记‘假目标’的暗记。真正的档案员看到这个,第一反应不是上报,而是悄悄销毁。”
姜晚怔了下,随即笑出声:“你损得挺彻底啊,连自家人都坑。”
“我不是给他们机会了吗?”他耸肩,“吹哨、传信、换文件,随便选。只要动了,就是裂痕。”
她看着他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等等。”她眯眼,“你刚才割手的时候,手套破了,但手指完好。可你现在握木牌的右手……小指第一节有道新伤,结痂还没干。”
萧绝低头看了眼,若无其事地把木牌换到左手。
“不小心划的。”
“骗鬼。”她逼近一步,“你是真断过一节?什么时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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