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的手指还贴在船底木板上,那三声摩码的震动仿佛还在骨节间回荡。她没起身,直接翻腕从袖中抽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在青砖地上划出三个短横——他在听。
“不是‘他们’。”她头也不抬,“是‘他’。”
萧绝站在门口,龙袍下摆沾了江水,湿了一角。他盯着她:“你说什么?”
“敲击有节奏,但最后一声偏弱。”她指尖点着地面,“说明传信的人被限制行动,可能受伤,或者……正被人看着。”
萧绝冷笑:“那就让他继续看。”
话音未落,他已抬脚迈进冷宫偏殿。门框吱呀一响,带进一股陈年霉味混着毒菜苗的辛辣气。姜晚顺手把小刀插回袖袋,从怀里摸出那本户部账册——纸面干透后,隐形墨只留下半串编号:【采办三号·验讫】。
“得让它再显一次。”她说着,掀开随身陶罐的盖子,用指甲刮了刮内壁黑乎乎的墨垢。
“你这罐子比刑部大牢还藏东西。”萧绝瞥了一眼,“上次种毒菜,上上次藏密信,前前次还塞了半块锅贴。”
“锅贴是证据!”她瞪他,“那是太后宫女偷吃的贡品,油纸上印着北邙狼头。”
萧绝不接话,只盯着她将墨垢碾碎,滴上几滴清水调成糊,轻轻抹在账册边缘。药水渗入纸缝,片刻后,一行新字浮了出来:**验讫于礼部仪制司**。
“礼部?”萧绝眉梢一挑,“他们管祭祀冠服,什么时候管起珍珠批文了?”
“管不了。”姜晚合上账册,眼神发亮,“但他们能盖章。”
她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捧起陶罐,对着光翻过来倒过去看。罐底缺了一角,裂痕像道闪电,而那缺口边缘,竟有一圈极细的暗红刻痕——形似火漆印,纹路与账册上的“仪制司”官印完全一致。
“这罐子……”她喃喃,“不是宫人藏赃用的,是专门做来传阴契的!”
萧绝蹲下来,指尖抚过那道裂痕:“所以你爹当年留下的密钥,不止能解编码,还能认物?”
“不止。”她冷笑,“它本身就是钥匙的一部分。”
话音刚落,屋顶瓦片“咔”地一响。
两人同时静默。
下一瞬,三道黑影破瓦而下,落地无声,只扬起一圈尘灰。他们全身裹在玄色劲装里,脸上戴着青铜傩面,面具无口无鼻,只有一双空洞的眼孔,映着窗外斜射进来的日光,冷得像井底捞上来的铜钱。
为首的傩面直冲萧绝,长剑出鞘三寸,剑尖停在他喉前三寸。
“前朝余孽。”声音沙哑扭曲,像是用铁片刮过石板,“也配查浮游岛?”
姜晚反应极快,抄起账册塞进陶罐,“哐”地踢向墙角。她自己迎上前一步,袖中短匕虚晃一下,故意露个破绽。
傩面果然偏头盯她手腕。
就是这一瞬,她猛地抄起缺角陶罐,抡圆了砸向剑刃!
“当——!”
一声脆响,陶罐炸裂,碎片四溅。那剑锋偏了半寸,擦着萧绝颈侧划过,削断一缕发丝飘然落地。
可更惊人的在后面——
罐底残片落地时翻了个面,那道缺角裂痕赫然拼成完整图案:礼部火漆大印,朱砂纹清晰可辨,连边角虫蛀的小凹点都分毫不差。
三人齐齐一震。
姜晚喘着气,手里还攥着半片带字的陶片,上面写着:“辛卯年腊月十七,阴契第三联归档礼部仪制司”。
“你们护的不是秘密。”她冷笑,“是漏洞。”
为首的傩面没动,但握剑的手微微发紧。
萧绝却笑了。他缓缓抬手,按住剑柄,却没有拔剑,反而向前踏了一步,几乎贴上那冰冷的青铜面具。
“千劫楼的人。”他声音不高,却像刀刃刮过冰面,“什么时候学会跪着说话了?”
三人终于有了反应。
左侧那人肩头微抖,像是想后退。
“你们奉命清场,却不杀我。”萧绝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袖,“说明你们要保的不是我这条命,而是这个身份——前朝余孽?呵,若真是余孽,你们早该一刀斩了,何必多此一问?”
傩面首领沉默片刻,忽然开口:“你可知戴这面具的人,死过多少?”
“不多。”萧绝淡淡道,“每代七个,活下来的,都是叛徒。”
姜晚听得嘴角一抽。这话听着悲壮,实则全是威胁套路。
她悄悄把那片带字陶片往袖袋里塞,结果手指刚动,对面右侧的傩面突然抬手——
一道银光直射她手腕!
她本能缩手,陶片脱飞而出,却被萧绝凌空截住,夹在两指之间。
“急什么?”他轻笑,“她还没把话说完。”
姜晚趁机扫视三人站位——左、右、正前,三角围合,动作整齐划一,显然是长期配合的杀阵。但她注意到,每当萧绝开口,为首的傩面右手总会无意识摩挲面具边缘,像是在确认什么。
“你们戴着千劫楼的面具,却替礼部办事。”她忽然道,“是不是上面许了你们什么好处?比如……摘下面具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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