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罐底的毒菜种子硌着掌心,姜晚盯着袖袋里那片焦黑残角,火光映过的余温早就散了,可她指尖还像被烫着似的缩了一下。
她把药汤一口气灌下去,喉咙里泛起一股烧糊的豆子味。这玩意儿解不了蚀骨香,但能让她在爬暗渠的时候不至于抽筋掉进粪坑——毕竟先帝当年修这条密道,绝不是为了风雅。
三更天,更漏声断得干净。她贴着墙根挪到御书房外,排水口铁栅早已锈松,轻轻一掰就歪了半边。湿泥裹满小腿,她咬牙往前爬,心想萧绝要是知道他龙椅底下连着粪道,不知会不会当场洁癖发作把自己洗脱皮。
书架后的暗格“咔”地弹开,她翻出身来,顺手拍掉肩头一只不知活了多少年的潮虫。龙案上茶盏还冒着热气,笔架旁堆着几份折子,最上面那份写着“盐政稽查”,字迹是萧绝的,批注却潦草得像是谁临死前抓着笔画的遗书。
她没急着翻东西,先绕到屏风后看了看铜盆里的水——干净得能照出人影。这家伙果然洁癖犯了,连擦手的水都要换三遍。
姜晚从袖中摸出个小纸包,抖了两下,粉末无声落入茶盏。这药不是什么奇毒,顶多让人困得像被猫压住胸口,睡个把时辰罢了。她甚至贴心地在旁边留了张纸条:“陛下喝茶前记得吹一吹,别烫嘴。”
刚收好纸包,门外靴声由远及近。
她闪身躲进书案下的暗格夹层——这地方是她某次偷账本时发现的,大小刚好塞进一个瘦女人,缺点是得蜷成虾米,优点是连老鼠都钻不进来。
门开,风带起帘角。
萧绝走进来,目光扫过茶盏,又落在屏风上的水盆,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坐到龙椅上,端起茶喝了一口,随即放下,盯着杯面出神。
姜晚在夹层里屏住呼吸,心想这药该不会失效吧?难道暴君的血天生抗迷魂?
结果下一秒,他就站起身,走到书案前,抬手将整杯茶泼进了炭盆。
“滋啦”一声,白烟腾起。
她差点骂出声。
这人根本没打算喝!他早知道她会来!
可他没叫侍卫,也没搜屋子,反而转身走向墙边那幅北境全境图,手指缓缓划过雁门关、苍狼原、黑水河,最后停在一处标记红点的山谷。
姜晚眯眼望去——那位置,和她之前用金线豌豆汁在阴契背面破译出的蛮族突袭路线,分毫不差。
他知道了。
他还标记了。
但他没调兵。
她心头一紧,忽然明白过来:他在等。等对方先动手,等证据落网,等一场能把所有暗桩连根拔起的风暴。
可问题是,北境百姓等不起。
她正琢磨着要不要冒险出去对峙,萧绝却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刀片刮过青石板:
“你藏了残诏。”
姜晚浑身一僵。
“朕烧的是密令全文。”他背对着她,语气平静,“你拿走的那角,写的是‘东海浮游’四字。”
她没动。
“你以为朕想当大雍皇帝?”他冷笑一声,“可既然坐在这位置上,就得按这规矩活。真相比活着重要吗?对某些人来说是。对你我而言——”
他顿了顿,终于转过身,目光直刺书案下方。
“活着,才能翻盘。”
姜晚缓缓吐出一口气,指甲掐进大腿。她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更堵了。他不是隐瞒,是选择不掀牌。而她刚才那一泡蒙汗药,现在看起来像个笑话。
她正准备悄悄退出去,萧绝却忽然弯腰,一把拉开暗格。
冷风灌进来,两人四目相对。
她咧嘴一笑:“陛下,我就是来给您送安神汤的,您看我都穿这么少,能藏什么?”
他盯着她看了三息,忽然伸手,探进她衣襟。
姜晚瞬间绷直。
他从她胸口小囊里抽出那片残诏,举到灯下看了一眼,又塞回去,动作轻得像放一枚鸡蛋。
“下次藏东西,”他说,“别贴心跳最响的地方。”
她耳根发热,嘴上不认输:“那您下次装失忆,也别演得那么假。谁信您不知道玉牒碎片在我这儿?”
他收回手,袖子一拂,掩住腕间银线缠着的残片,“你偷看,是你不对。”
“您焚诏不彻底,是您失误。”她爬出来,拍拍灰,“咱们扯平了。”
他没接话,只踱回龙案,抽出一份折子扔给她。
姜晚接住一看,封面空白,打开却是北境三十六哨所布防图,每处兵力调动都有详细记录,末尾附着一封密报:蛮族先锋已越黑水河,预计五日内抵关。
“你想要证据?”他靠在椅背上,“现在有了。”
她抬头:“那你为何不动?”
“因为。”他淡淡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父亲留给你的那块木牌,到底刻了什么字。”
姜晚一怔。
这块牌她一直贴身带着,连陶罐都藏不住的秘密。他怎么知道?
她没答,只把折子揣进怀里,转身就走。
“姜晚。”他在背后叫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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