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腿野猫掀砖露纸片的动静刚落,姜晚指尖还抵在陶罐边缘,油纸上的“接应”二字像根细针,扎得她太阳穴直跳。她没动,只把叶脉上那三个字又扫了一遍——雀鸣三,是青雀独有的暗记,意思是“事出紧急,速避耳目”。
可她不能避。
北邙使团已在宫门外候了半个时辰,捧着“前朝遗珍”不放,非要当朝献礼。萧绝准了,理由是“让天下人看看,什么叫礼崩乐坏”。
姜晚当时就翻了个白眼。这人嘴上说着不屑,实则连龙袍都换成了玄底金纹的新款,连腰带扣都特意雕了条盘龙,生怕别人看不出他今天心情不错。
朝堂上,香炉烟气袅袅,大臣们站得笔直,像一排刚晒干的腊肉。北邙王子一身雪狐裘,大摇大摆走进来,手里托着个红木画匣,笑得跟偷了鸡的狐狸似的。
“大雍天子,臣奉北邙王命,献《前朝太子游春图》一幅,以表修好之诚。”
满殿哗然。
前朝太子?那可是二十多年前就被烧死在冷宫的一把灰,怎么还有画像流传?
萧绝坐在龙椅上,眼皮都没抬,“打开。”
北邙王子也不恼,慢悠悠掀开画匣。画卷徐徐展开,一名锦衣少年骑马穿行桃林,身后跟着数名内侍。画工精细,连马鞍上的流苏都根根分明。
姜晚目光却直接钉在了少年后腰处——那里露出一截窄袖寝衣,皮肤上赫然印着一枚月牙形胎记,边缘微泛青痕,弧度如钩。
她呼吸一滞。
这个位置,这个形状……和她上次给萧绝换药时,不小心瞥见的那个胎记,一模一样。
她不动声色退到侧列,袖中手指一紧,捏住一块随身携带的碎陶片——那是冷宫瓦砾堆里捡的,原本打算拿来刮鱼鳞,结果一直没用上。现在倒好,成了她的镇定器。
咔嚓。
陶片在掌心裂开一道缝。
记忆瞬间回溯:那夜她蚀骨香发作,萧绝割腕喂血,昏沉中她替他拉好衣襟,指尖无意蹭过他后背。那时她还嘀咕了一句:“这胎记长得挺别致,像个月牙饺子。”
当时萧绝冷笑:“你喜欢,下次脱光给你看个够。”
她呸了一口,心想谁稀罕。
可现在,这“月牙饺子”,竟出现在前朝太子身上?
她盯着画卷,脑子飞转。先帝抱养南疆婴儿为太子……玉牒残页上写着……换婴计划……萧绝手里有另一半圣旨凭证……
如果画像真迹,那就意味着——萧绝根本不是被换走的那个孩子,而是本该死在火场里的正主?
那二十年前冷宫那具烧焦的尸首,又是谁?
北邙王子收起画卷,笑吟吟道:“此画乃我北邙秘藏多年,据传是太子十六岁生辰所绘。画师临终前亲口承认,胎记分毫不差。不知陛下……可有相似印记?”
满殿死寂。
萧绝终于抬眼,目光如刀,直劈过去。
“你是在质疑朕的出身?”
“臣不敢。”北邙王子躬身,“只是好奇,血脉之事,容不得半点错漏。”
姜晚站在柱子后,手心已沁出汗来。她知道萧绝不会当场脱衣服验胎记,但这话一旦传出去,就是一颗埋进朝堂的雷。
她必须亲眼确认。
当晚三更,她拎着个青瓷小壶,敲开了乾清宫的门。
“太医院新熬的安神汤,说您最近梦多,特地加了酸枣仁。”
侍从验过无毒,放她进去。
萧绝躺在龙床上,闭着眼,呼吸平稳,像是睡熟了。姜晚端着汤走近,目光却黏在他后颈的衣领边缘。只要掀开一点,就能看到那块皮肤。
她屏住呼吸,借着调整帷帐的动作,指尖轻轻一挑,寝衣下摆滑开寸许。
月牙胎记,赫然在目。
和画像上的一模一样。
她指尖微颤,正欲退开,忽觉手腕一紧,整个人被拽进锦衾之中,后背贴上滚烫的胸膛。
黑暗中,萧绝睁开眼,嗓音低哑:“想看,光明正大。”
姜晚僵住,“我、我是来送汤的……”
“汤呢?”
她低头一看,青瓷壶歪在床边,汤洒了一褥子。
“……打翻了。”
“嗯。”他没松手,反而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你捏碎陶片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要来。”
“谁捏陶片了?”她嘴硬。
“你袖子里那半块,刚才咔嚓响了两声。”他顿了顿,“第三次,就得换新的了。”
姜晚咬唇。这人连她藏碎陶片都知道?
“所以……”她艰难开口,“画里的胎记,是真的?”
“你觉得呢?”他反问,呼吸拂过她耳尖。
“我觉得……”她深吸一口气,“您这胎记长得太巧了,巧得像是专门用来认亲的信物。”
他低笑一声,“那你认出来了?”
“认出来什么?”
“认出我到底是谁。”他声音轻得像风,“也认出你为什么要来偷看。”
姜晚心头一震。
她确实认出来了——不是靠玉牒,不是靠密令,而是靠这块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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