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伏在沙脊上,指尖的血珠顺着匕首刃口滑落,在沙地上砸出一个深点。她盯着那辆封闭马车,风从背后推着她的背脊,像催命的掌心。
她没动。
赤牙部的火把越来越近,商队护卫已列阵成环,刀锋对外。那户部主事却不见了踪影——帐篷空了,酒囊倒地,连他惯用的拐杖都还插在沙里。
跑了?
她冷笑一声,手指一翻,将匕首插回腰间,从怀中摸出一块磷石,又掏出那个缺角陶罐,倒出半勺火油浸过的棉絮。这是她从第57章谢沉舟留下的双层釉陶罐里顺走的“伴手礼”,原本打算用来点灶台暖手,现在正好派上大用场。
她贴地爬行,借着驼群阴影溜到一辆重载马车底下。车底沾满泥沙,她伸手一摸,果然触到几根铁皮包裹的油罐,接口处还有轻微漏液。她扯下袖口布条,裹住磷石,轻轻一擦——“嚓”地一声轻响,火星溅上渗油缝隙。
她立刻翻身滚出三丈远,扑进侧方沙坑。
轰!
火光冲天而起,整片沙丘像是被掀翻的锅盖,热浪夹着碎木和焦铁炸开。一头骆驼受惊狂奔,撞翻两顶帐篷,火势瞬间蔓延至三辆粮车。商队乱作一团,有人喊救火,有人拔刀四顾,更有人趁乱往暗处窜。
姜晚眯眼扫视全场,忽然锁住一个身影——那人本躲在破车后,爆炸后非但没逃,反而慌忙扑向最偏僻的一辆废弃马车底,动作笨拙得像个被狼撵急了钻洞的兔子。
她瞳孔一缩。
这姿势……怎么这么眼熟?
记忆猛地闪回第88章:北邙王子参加围猎,被萧绝放出的狼群追得裤子都掉了,最后抱着膝盖缩在一辆破战车底下,嘴里还嚷着“玄枭你选的暴君比我疯”——那副怂样,整个御花园笑足三天。
眼下这人,虽蒙着面巾,可那左腿微跛、右肩前倾的躲法,简直一模一样。
“哟,”姜晚低笑,“老朋友,别来无恙啊?”
她没急着上前,反而绕到那辆封闭马车尾部,蹲下身,用匕首轻轻敲了三下铁链——滴、滴、滴,节奏如旧。
车内手腕微颤,跟着回了三下。
活的,清醒的,还能对暗号。
她嘴角一扬,收回匕首,悄然退后几步,目光锁定车底那人。
北邙王子正猫着腰往外爬,怀里紧抱一卷羊皮纸,眼看就要起身,忽然察觉风中有异——远处沙丘顶端,一道黑影立于火光边缘,玄甲未披袍,腰悬软剑,身后千军万马静默如铁。
萧绝来了。
北邙王子脸色骤变,猛地低头想撕手中地图,姜晚眼疾手快,抄起一块烧得通红的金属残片,甩手抛向空中。
那残片划出一道刺目金线,宛如流星坠地。
沙丘后号角骤响,玄甲军如潮水般涌出,马蹄踏地,震得沙粒跳起。北邙王子吓得一哆嗦,转身就跑,刚迈出一步,一匹黑马横冲而来,前蹄高扬,轰然落地时恰好撞翻那辆破车,车身压下,正把他左腿卡在轮轴之下。
“哎哟!”他惨叫一声,抱着腿在地上打滚。
羊皮地图脱手飞出,在空中展开——雁门关地形图赫然在目,标注着七条突袭路线,其中一条用朱砂圈出,写着“戊七日动”。
姜晚站在火光与夜色交界处,看着那张图,忽然笑出了声。
“我说昨儿半夜醋液显字的时候,怎么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呢。”她喃喃,“原来不是我记错了,是你画得太准了。”
她走上前,靴尖轻轻挑起地图一角,确认无误后,抬眼望向萧绝。
萧绝坐在马上,未下鞍,也未开口。火光照在他脸上,映出半边冷峻轮廓。他只远远看了她一眼,随即抬手一挥,士兵立刻上前押人搜查。
北邙王子被拖起来时还在骂:“你们懂不懂规矩?我是北邙使节!我要见你们皇帝!”
“巧了。”姜晚拍拍手,从陶罐里摸出一枚沾血的铜钱,轻轻投入罐底,“他也正想找你聊聊天。”
铜钱落底,发出清脆一响。
她转身走向沙丘边缘,风沙扑面,泥灰混着汗水在脸上划出道道沟壑。身后火势渐弱,余烬噼啪作响,映得她影子忽长忽短。
萧绝终于策马靠近,在她身侧停下。
“你不该来。”他说。
“那你也不该迟到。”她头也不回,“再晚半刻,地图就成灰了。”
“我若早到,你这把火就点不起来。”他声音低沉,“你就是要等这一刻——火起乱局,敌我难辨,才能逼他现形。”
姜晚脚步微顿。
“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她笑了笑,“不过你还漏了一点。”
“哪一点?”
“我不是要逼他现形。”她缓缓转过身,直视他眼睛,“我是要让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萧绝盯着她,片刻后,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远处,士兵押着北邙王子走过火堆残骸。那人一边嚎叫一边挣扎,忽然扭头看向姜晚,眼中怒火几乎喷出。
“姜晚!”他嘶吼,“你以为赢了?你根本不知道你们在对付谁!烛阴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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