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把小铲子塞进袖口时,手指冻得发僵。她对着掌心呵了口气,没暖起来,反呛了一口冷风,咳得肩膀直抖。
这鬼天气,比太后的脸色还难看。
她裹紧身上的龙袍,那点残存的体温早被北风抽干了,布料硬得像块冰板,贴在身上非但不暖,反而吸走更多热气。她缩在床角,脚趾头几乎失去知觉,连蜷都蜷不动。地龙断了三年,冷宫从没人来修,炭火更是想都别想——毕竟谁会心疼一个“弃妃”冻不冻得死?
她盯着房梁上结的霜花,心想:若再这么耗下去,不用太后动手,她自己就得把自己冻成贡品腊肉。
可偏偏这时候不能出事。昨夜谢沉舟醉话里透出的七十三号密道、萧绝袖角那抹血痕、还有天工坊那些神神秘秘的图纸……桩桩件件都悬着刀锋,她要是病倒,连怎么被人埋了都不知道。
她咬牙坐起,摸了摸枕下的缺角陶罐,罐壁冰凉,昨夜煨的热水早已凉透。她叹了口气,把罐子推回暗格,自言自语:“前两次搬你家银子你不吭声,第三次偷张图纸你也装瞎,如今我借件衣服过冬,总不至于真砍头吧?”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把铲子握紧了些。
翻墙出冷宫时,她特意挑了背风的东侧矮垣,落地轻巧,连片枯叶都没惊动。一路贴着宫墙根溜到乾清宫后殿,守卫果然松懈得离谱——两个侍卫蹲在檐下打盹,火盆里的炭都快灭了。
“陛下今儿心情不好?”她顺口问了个巡逻太监。
太监揉着眼睛:“可不是,刚摔了一整套青瓷茶具,连着三个内侍挨了板子。”
姜晚点点头,心说:好啊,脾气越差,越说明他没睡。正好撞个正着,省得我偷偷摸摸。
她轻车熟路摸到寝殿偏阁的衣架间,一眼就看见那件明黄龙袍挂在最显眼的位置,金线绣的五爪龙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像是随时要扑下来咬人。
“借你一穿,回头还你利息。”她低声念叨,伸手就去拿。
指尖刚触到袍角,身后烛火“啪”地一声亮起。
她动作一顿,没回头,也没跑——跑也来不及了。
“第三次了?”萧绝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低得像磨刀,“朕的私库、图纸,现在连龙袍都敢动?”
姜晚缓缓转过身,脸上堆起笑:“陛下龙体康健,一件袍子不至于穿坏。再说了,您那儿金银成山,我不过借件衣服挡风,算哪门子偷?顶多算……预支年终赏赐。”
萧绝从屏风后走出,黑氅未解,眉心拧着,眼神却不像传闻中那般嗜血,反倒透着股说不出的疲惫。他盯着她看了两息,忽然冷笑:“冷宫没炭,是你自己选的住处。”
“可您也没拦着我住啊。”姜晚耸肩,“再说了,您送我的白狐裘不是还在冷宫放着吗?我又没糟蹋它,就是……暂时舍不得用。”
“舍不得?”他眯眼。
“贵重物品得留着救命。”她咳嗽两声,顺势抱臂瑟缩,“您说是不是?若陛下心疼这件龙袍,不如赐件厚实些的?反正您这儿多的是。”
她说着,故意抖了抖肩膀,指尖泛青,鼻尖通红,整个人像块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豆腐。
萧绝沉默地看着她,忽然抬步逼近。
姜晚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咚”地撞上铜炉,寒意顺着脊梁窜上来,激得她打了个哆嗦。
他却没再往前,只抬手解下外袍,兜头就往她头上罩。
姜晚愣住。
一件纯白狐裘披了下来,厚重柔软,带着淡淡的沉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体温。她整个人被裹得严严实实,连手指都陷进蓬松的绒毛里。
“穿这个。”萧绝退开一步,声音冷得像窗外的风,“脏了朕给你洗。”
姜晚怔住,指尖无意识抓紧了狐裘领口。
她想过他会骂,会罚,甚至会让人把她扔进天牢——但她真没想到,他会说“脏了朕给你洗”。
暴君突然讲温情,比刺客突然递糖还吓人。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裹得像个雪团的样子,嘀咕:“您这话说出去,御史台能参您失仪三十条。”
萧绝没接话,只转身走到烛台前,抬手一掐,烛火应声熄灭。
殿内瞬间暗了下来,只剩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回吧。”他背对着她,声音淡得像风吹过瓦檐,“别冻死在朕眼皮底下。”
姜晚没动。
她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夜他袖角那抹血痕——原来他一直没去处理。伤口没包扎,衣裳也没换,就这么熬着夜等她来偷衣服?
她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只抱着狐裘转身往外走。
临出门前,她顿了顿,从袖中掏出那把小铲子,轻轻放在门槛内侧。
算是……留个信物。
她踏出殿门,寒风扑面,却被狐裘挡了个严实。她紧了紧领口,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宫道上,脚步踩在薄雪上发出“咯吱”声。
远处乾清宫的灯火渐渐模糊,她回头望了一眼,只见萧绝仍站在窗前,没动,也没关窗。
她笑了笑,把脸埋进狐毛里,嘀咕:“这债,越来越还不清了。”
而殿内,萧绝站在原地,抬手摩挲着袖口一道细小的裂痕——那是她刚才后退时,指甲无意划破的。
他低头看了看那道口子,又抬头望向她消失的方向,唇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
下一瞬,他忽然抬手,将桌上一只空酒杯狠狠掼在地上。
瓷片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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