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把银子塞进陶罐夹层,指尖刚碰到那张写满修改建议的《优化策》原件,窗外枯叶落地的“啪”声还没散尽,她就听见远处传来宫女轻快却刻意的脚步声。
她眼皮都没抬,顺手吹灭了灯芯,整个人往榻上一滚,肩头缩起,呼吸拉得又长又浅。额角早备好的薄汗在冷气里微微发凉,像是真烧出了虚火。
“主子?”青雀从窗缝探头,见她这副模样,立刻压低嗓音,“第三拨了,慈宁宫的人已经站门口第三次了。”
姜晚喉咙里咕哝一声,翻了个身背对门,手臂软软垂下,指尖还搭在陶罐边沿,像是病得起不来。
青雀立马扬声喊:“主子昨夜受了风寒,正发热呢!劳烦姐姐回禀一声,今日怕是不能去晨省了!”
门外静了两息,才传来宫女不咸不淡的一句:“知道了。”脚步声渐远。
青雀闪身进来,蹲在榻前,指尖轻轻掐了下姜晚人中:“走了。”
姜晚这才缓缓睁开眼,眨了两下,像只刚睡醒的猫:“催得这么紧,太后是怕我昨儿升了品,今儿就要蹬鼻子上脸?”
“她巴不得您去呢。”青雀冷笑,“去了才有机会当场治您个‘恃宠生骄、藐视宫规’的罪名。您不去,反倒显得她小题大做。”
姜晚坐起身,揉了揉脖颈:“聪明人最怕别人装傻。她越急,越说明咱们那策子戳到肺管子了。”
话音未落,她忽觉嘴里被塞进一颗蜜饯,甜香瞬间炸开。
“嘘!”青雀眼神示意门外,“还有人在院外转悠,不敢明说——这是刚从御膳房后巷递出来的,里头有东西。”
姜晚不动声色,舌尖一顶,察觉蜜饯中心空 hollow,裹着细纸卷。她慢慢咀嚼,将纸条推至颊侧,继续仰头闭目,仿佛药后昏沉。
直到半个时辰过去,外头再无动静,她才吐出残渣,将纸条展开。
三字小楷:戌时冷宫见。
笔锋凌厉,收尾带钩,像是刀刻出来的一样。
她盯着那三字看了两息,忽然笑了。
“他倒是胆大。”
“谁?”青雀问。
“还能有谁。”姜晚把纸条搓成团,扔进火盆,火苗“腾”地窜起,“那位昨儿当众给我换菜、一句话定我品级的陛下。”
青雀倒抽一口凉气:“他要来这儿?冷宫?这地方连扫地的老太监都懒得多待半刻,他一个皇帝……”
“所以他才敢来。”姜晚吹了吹火,“越是没人信他会来的地方,越安全。”
“可万一被太后的眼线看见?”
“那就得看,他是怎么来的。”姜晚眯眼,“总不会敲锣打鼓,提着灯笼写‘皇帝驾到’四个大字吧?”
青雀撇嘴:“您说得轻松,我可得提前挖好三个埋尸坑备用。”
“别光想着埋人。”姜晚从陶罐夹层摸出五两银锭,在掌心抛了抛,“先想想,拿这钱能买多少假账本的纸。”
戌时刚至,屋檐上传来极轻的一响,像是瓦片被风掀动。
下一瞬,窗棂微动,黑影一闪,萧绝已立于室内。
他没戴面具,玄袍未整,袖口沾着松烟墨痕,显是刚从御书房脱身。靴底未沾尘,落地无声,显然一路避开了巡夜禁卫。
目光一扫,落在姜晚手中尚未燃尽的纸团灰烬上。
“胆子不小。”他声音低哑,“连朕的密令都敢拆。”
姜晚抬眼,火光映着她半边脸,明暗交错:“臣妾若不敢拆,陛下也不会写。”
萧绝盯着她看了两息,忽然从袖中掏出一包蜜饯,扔了过来。
姜晚接住,低头一看,红纸包角,印着御膳房特供字样,比她昨日吃的那批精致多了。
“少吃点。”萧绝道,“牙要蛀了。”
姜晚撕开一角,取出一颗丢进嘴里,含糊道:“比陛下给的甜。”
话出口,两人都顿了一下。
她说的是昨夜辣笋汤解软筋散的事——他送的药丸裹着蜜壳,苦里藏甜。
可现在这句话,听来竟像是另有所指。
萧绝没接话,只踱步到桌前,目光落在那本摊开的蛊典上,页脚还沾着点豌豆泥。
“你昨儿写的第二条建议,关于采买账目公示的,户部尚书已经递了折子反驳,说‘琐务繁杂,难以旬旬列示’。”
姜晚舔了舔牙缝里的糖渣:“他说的是实话。”
“哦?”
“因为他根本不敢公示。”她合上蛊典,指尖轻敲书脊,“账要是亮出来,第一笔就能查出他用霉米换新粮,第二笔就是脂粉税里掺水银充重。他不是嫌麻烦,是怕死。”
萧绝唇角微扬,却很快敛去:“那你打算怎么办?伪造一本?”
“不是伪造。”姜晚从陶罐里抽出一张空白奏纸,“是还原。把他们烧掉的真账,重新做一遍。”
“凭空捏造,也叫还原?”
“不是凭空。”她抬头,“虫纹暗语还记得吗?陶罐上的标记,和北邙军饷案有关。我昨夜用金线豌豆汁液烘烤过几份旧账,发现某些数字底下有复写痕迹——那是他们克扣后补记的假数。真数还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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