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医疗机构的顶层包裹。只有研究室的窗户,还透出固执的灯光,像茫茫海面上最后的灯塔。
安妮坐在林羽对面,面前摊开的是那份措辞冰冷、要求她十四天内前往协会总部接受质询的正式函件。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纸面,金发垂落,遮住了部分侧脸,但那份仿佛浸入骨子里的疲惫与一丝深藏的锐利痛楚,却无法掩饰。
“他们给了我两个选择:回去,面对一群可能早已预设立场的人的‘质询’;或者,甚至可能被某些圈子标记为‘不合作者’。”安妮的声音很平静,但平静之下是冰冷的暗流,“何,你知道,我父亲的事之后,‘回去’这个词,对我意味着什么。”
林羽沉默地看着她,没有接话,只是将一杯刚沏好的、安神的茉莉花茶轻轻推到她面前。升腾的热气氤氲了两人之间的视线。
这段往事,是安妮心底最深的伤痕。她来到中国,不仅仅是为了追求医学理想,更是为了寻求一个相对公正、能让她安心行医的庇护所。回去?回到那个她父亲为之奋斗却最终殒命、无数势力交织想要让她闭嘴的地方?无异于自投罗网。
“协会里有些人,一直对我父亲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也对我在中国,特别是与你合作推广中西医结合的模式,感到不安。”安妮端起茶杯,没有喝,只是感受着那点暖意,“这次质询,表面是伦理问题,底下是旧账、是立场、是某些人不愿意看到我们成功。如果我回去,最好的情况是被羞辱一番,剥夺资格。更可能的是……他们会用各种方式让我‘配合’,甚至‘消失’。”
她抬起头,碧蓝的眼睛直视林羽,里面是清澈的决绝:“何,我不能再回去。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们在这里正在开辟的路。留在这里,我至少还能治病救人,还能为真正有价值的医学融合贡献一份力。回去,我可能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成为他们要挟你、要挟我们这项事业的筹码。”
林羽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点头:“我明白。从我知道你父亲那件事开始,我就知道,你的根已经扎在这里了。这里就是你的家,你的战场。”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既然不能回去,那就不回去。你的医术和品格,不需要他们来认证。至于可能带来的污名化和后续的学术封锁……”
他眼中寒光一闪:“我们就用事实来打破。用念茴的成功治疗,用我们即将发布的原料替代成果,用实实在在的、能救更多人的医学进步,来回应一切质疑和打压。”
安妮看着他,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下来,嘴角浮现出一丝真正带着暖意的弧度:“你还是这样,何。总是能在看起来没有路的地方,指出方向。”她放下茶杯,拿起那份函件,毫不犹豫地将其撕成两半,再撕成碎片,扔进废纸篓。“那么,答复就很明确了。至于后续可能的学术打压……我这些年在中国积累的临床数据和合作网络,已经足以支撑我继续进行研究。我就在这间医疗机构,做一名纯粹的临床医生,也很好。”
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仿佛被移开,但紧接着是更现实的紧迫问题。
“科瑞恩那边,动作加快了。”林羽调出平板电脑上的新闻页面,“他们的‘泽瑞尼’准入谈判团队,已经和国内三家大型儿童医院接触,据说给出了更‘灵活’的合作条款,试图快速打开缺口,树立样板。同时,他们在国际医学媒体上投放了大量软文,暗示我们的古法替代原料研发是‘缺乏科学依据的炒作’,甚至开始影射你的背景,试图将水搅浑。”
安妮冷哼一声:“老套路。制造恐慌,提供‘唯一’解决方案,垄断市场。我父亲当年就是这种套路,才……”她握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我们必须更快。念茴的病情等不起,其他孩子的希望也等不起。”
就在这时,研究室的内部通讯器响了,传来值班护士略带焦急的声音:“何医生,安妮医生,请马上来病房!念茴心率突然增快,呼吸有些急促,体温开始上升!”
两人脸色骤变,同时起身,以最快速度冲向病房。
层流病房内,监护仪发出轻微的报警声。念茴的小脸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眉头紧蹙,即使在睡梦中似乎也很不安。江颜已经醒了,正手足无措地站在床边,脸色煞白。
安妮快速查看数据:心率130次/分,呼吸28次/分,体温38.5℃。血氧饱和度96%,略有下降。“启动感染应急预案!抽血培养,查降钙素原和C反应蛋白!加大心电监护频率!”她一边下令,一边亲自检查念茴的留置针和皮肤状况,“没有明显感染灶……可能是化疗后骨髓抑制期合并的隐匿性感染,也可能是药物热,或者……”
“脉象浮数而躁,舌红苔黄燥。”林羽已经戴上无菌手套,通过特制接口为女儿诊脉观舌,声音低沉,“热邪内陷,耗伤津液。正气抗邪,交争激烈。需要立刻清热保津,透邪外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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