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疗第一天。
念茴醒来后,眼神有些茫然,看到围在床边的家人,尤其是林羽和江颜,小嘴瘪了瘪,却没哭出来,只是小声说:“爸爸妈妈,我嘴里好苦,身上没力气。”
江颜的眼泪瞬间又涌了上来,紧紧握住女儿的手。林羽俯身,温声说:“念茴乖,我们在打小怪兽。打小怪兽的时候会有点不舒服,但是打完就好了。爸爸给你准备了甜甜的米浆,喝了嘴里就不苦了。”
叶清眉立刻端来温好的药膳米浆,是用小米、山药、莲子、加上一点点冰糖和麦冬,用破壁机打得极细,过滤后只剩下最柔滑的浆液。林羽小心地一勺勺喂给女儿。念茴很乖,虽然没什么胃口,还是慢慢喝下了小半碗。
上午十点,化疗药物开始通过留置针输入念茴体内。最初的半小时很平静,念茴甚至因为药物的镇静作用又睡了过去。但很快,反应开始出现。
先是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接着是细微的颤抖,然后,毫无预兆地,她猛地睁开眼睛,侧身对着床边的呕吐盆剧烈地干呕起来。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因为用力和痛苦而绷紧,却吐不出太多东西,只有一些刚刚喝下的米浆和黄色的胆汁。
“念茴!”江颜惊慌失措,想抱她又不敢。
林羽迅速上前,一手稳住女儿的肩膀,另一只手准确地点按她手腕上的内关穴,同时低声引导她深呼吸:“念茴,慢慢呼气……对……再吸气……”
或许是穴位刺激起了作用,或许是父亲的镇定感染了她,念茴的干呕逐渐平息下来,但整个人虚脱般地瘫在床上,额头上全是冷汗,眼神涣散。
护士进来查看,记录了生命体征,又加了止吐和护胃的药物。“这是正常的化疗反应,第一个周期往往最剧烈。家属多安抚,尽量让她补充液体。”护士声音平静,显然已见惯了这样的场景。
正常?林羽看着女儿痛苦的模样,心如刀绞。这世上没有哪个父亲会觉得孩子承受这种痛苦是“正常”的。
一整个白天,念茴都在昏睡、恶心、短暂清醒、再昏睡的循环中度过。药膳米浆只能勉强喂进去一点点。林羽除了必要的穴位按压和轻声安抚,大部分时间都在密切观察女儿的面色、舌苔、脉搏的细微变化,并在笔记本上详细记录。
他注意到,在输注某种特定化疗药物时,念茴的脉搏会出现一种尖锐的“涩”象,指尖也会微微发凉。他尝试在输液管经过的静脉上方,用指尖极其温和地循经按摩手厥阴心包经的段落,并辅以掌心极轻微的温热(控制在不烫伤的程度)。几次之后,他发现女儿蹙紧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脉搏中的“涩”感也略有缓和。
这不是幻觉。经络之气,即便在现代医学仪器下无法显影,但它对机体状态的调节作用,在敏感的病人身上,尤其是气血虚弱、反应明显的孩子身上,或许能有更直接的体现。
傍晚,赵主任带着团队来查房。看了念茴的情况和监护数据,赵主任面色凝重:“化疗反应比较典型,还算在可控范围内。但白细胞和血小板下降会很快,接下来要严防感染和出血。另外,”他看向林羽,“你们喂的那些汤汤水水,要注意卫生,孩子现在免疫力很快会降到极低,任何一点不洁都可能引发严重感染。”
林羽点头:“所有食材都经过严格挑选和清洗,烹煮过程全程在监督下,使用独立消毒过的厨具。喂食前我们都会洗手消毒。我们会像执行无菌操作一样对待念茴的饮食。”
赵主任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病房。但林羽敏锐地捕捉到,赵主任身后那位年轻的陈副主任,在离开前瞥了一眼叶清眉放在床头柜上的保温桶,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夜里,念茴的体温开始升高。38.2℃。
化疗后发热,可能是药物热,也可能是感染的前兆。在粒细胞缺乏的情况下,一次普通的感染都可能是致命的。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再次绷紧。值班医生赶来,查看了情况,决定先进行物理降温,并抽取血培养。“先用广谱抗生素覆盖,等血培养结果。”医生的决定干脆利落。
江颜紧紧抱着因为发烧而有些迷糊、不停喊“妈妈我冷”的女儿,眼泪无声地流。秦秀岚和李素琴在走廊里焦急地踱步,不停地祈祷。江敬仁蹲在墙角,双手插进花白的头发里。
林羽强迫自己冷静。他再次为女儿诊脉,舌苔黄腻,脉象滑数,热度集中在体表,但深按之下,中焦(脾胃)却有一股虚寒之感。这是典型的外热内寒,气血亏虚之体感受外邪(可能是感染,也可能是化疗药物引发的免疫风暴),正邪交争于表。
如果用常规的清热解毒中药,恐更伤中阳,加重内寒。但若只顾温补,又恐助长邪热。
他脑中飞快思索祖上传承下来的医学,结合《三玄精义》中“扶正祛邪,托里透表”的思路,迅速拟定了一个极其温和的方子:生黄芪(小量益气托毒)、金银花(极小量轻清透热)、芦根(清热生津)、炒白术(健脾)、茯苓(利湿)、生姜(两片,温中散寒,反佐)。剂量都控制在安全范围的下限,旨在微微调动自身正气抵抗外邪,同时固护脾胃,给西药抗生素留出足够的发挥作用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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