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徐应元那副涕泪横流、赌咒发誓的模样,朱由检知道,这番敲打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他伸出小手,虚扶了一下,用一种比之前温和了许多的语气,缓缓说道:
“好了起来吧。知错能改便还是好奴才。”
徐应元听了这话,如蒙大赦,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只是依旧弓着身子,不敢直视。
朱由检似乎是想缓和一下气氛,便又换上了一副孩童般的好奇模样,亲切地询问道:“还不知徐伴伴是哪里人呀?”
徐应元见五殿下竟主动与自己“拉家常”,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敬畏,连忙恭恭敬敬地回道:“回殿下的话。奴才乃是北直隶雄县人士。”
他似乎是想表现自己并无党派之别,又补充了一句:“说来倒也巧了。奴才还是与那司礼监的李进忠李公公,是同年入的宫。当初都还是入了孙暹孙老公公的名下当差呢!”
“哦?”
朱由检听了这话,倒是真的有些吃惊。他没想到,这徐应元和那如今在自己身边的李进忠,竟还有这么一层“同年”加“同门”的关系!
有趣的是,看徐应元这模样,他似乎并不知道李进忠的存在,或者说,并未私下里去打听过李进忠的底细,而另一边,李进忠似乎也并未发现这一层关系。
朱由检心中有了计较,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他看着眼前这个尚且还有些战战兢兢的徐应元,知道是时候该给个甜枣了。
只听他用一种极其“善解人意”的语气,缓缓说道:“你放心。只要你好生用事,忠心于我,之前你游走于管库一职,我可帮你张罗!”
“什么?!”
徐应元闻言,猛地抬起头来,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管库!
那可是数得着的肥差啊!掌管着库房的出入,那每日里能过的油水,简直是难以想象!
他近来,正是在为了这个职位,四处托关系,走门路,却始终未能如愿!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求爷爷告奶奶都办不成的事情,在五殿下这里,竟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他瞬间便明白了!五殿下这是在告诉他,只要你跟我混,我便能给你想要的一切!
“奴才……叩谢殿下天恩!”
徐应元激动得是语无伦次,再次跪倒在地,重重地磕起了响头,“奴才誓死效忠殿下!绝无二心!”
朱由检看着跪在地上,几乎是将整个身子都伏了下去的徐应元,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并未多言,也未再有什么表示,只是用他那双依旧清澈,却又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然后,他伸出小手,指了指床榻,又指了指自己,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我知道了。现在,扶我上去睡觉。
徐应元立刻心领神会。他知道,今日的这场“审问”,到此便结束了。
他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将朱由检抱起,轻轻地放到了床上,又为他掖好了被角。
朱由检满意地点了点头,摆了摆小手,道:“好了……退下吧。”
待做完这一切,他便躬着身子,这才千恩万谢地一步一步地,倒退着,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这间寝殿。
当殿门被重新关上的那一刻,站在门外廊下的徐应元,才终于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那轮残月,只觉得今夜的月光,似乎格外的冰冷。
当他走到殿门口时,恰好遇到了正等在外面的李进忠。他竟是一反常态地,对着李进忠,露出了一个略带几分善意的笑容,还主动地点了点头。
这一下,倒是把李进忠给整得莫名其妙了:这老小子,是转了性了?
而寝殿之内,朱由检躺在柔软的床榻之上,听着殿外那渐渐远去的脚步声,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却闪过了一丝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冰冷的不屑。
他对这个徐应元,心中早已下了一个精准的评语:
好谈谑浪骂,肆意妄为。其心,不识半点忠义!
他知道,像徐应元这种人,其所有的“忠诚”,都不过是建立在“威逼”和“利诱”之上的。他今日之所以会如此“俯首帖耳”,不过是因为被自己抓住了把柄,又被自己画下的大饼所迷惑罢了。
这种人,可以用,也必须用。但在内心深处,却永远不可信!
今日自己能将他踩在脚下,来日若有更大的利益驱使,或是遇到了更大的威胁,他也同样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当成投名状,献给下一个主子!
“看来还是得尽快地,将李进忠给调教出来啊。”
朱由检在心中暗道。
他需要一条真正的、只忠于他自己的猎犬。
而不是像徐应元这般,只知摇尾乞怜,却随时都可能反咬一口的鬣狗。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朱由检和朱由校便被早早地收拾了起来,跟着父亲朱常洛,一路向着慈宁宫而去,准备探望那位“凤体不安”的圣母皇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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