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庆宫的正殿灵堂之内,因着宝和店送来的那批丰厚物资,压抑了多日的悲伤氛围,总算是被一阵压抑不住的喜悦给冲淡了不少。
太子朱常洛来来回回地踱着步,脸上的兴奋之色溢于言表。他只觉得,连日来因为母妃薨逝、朝臣逼迫、父皇冷遇而积压在胸中的那口恶气,此刻都尽数消散了!
拨云见日!这简直是拨云见日啊!
他身边的几位近侍,如陈应科、王辅,以及那伴读太监邹义、李实等人,自然也是为主子高兴。一个个脸上都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七嘴八舌地恭贺起来:
“恭喜小爷!贺喜小爷!”伴读邹义抢先开口道,“五殿下真是天降的福星啊!不仅得了圣母皇太后的青睐,还为咱们东宫带来了这般厚赐!可见小爷您洪福齐天,自有神佛庇佑!”
近侍陈应科也连忙附和:“邹公公说的是!有了圣母皇太后这般旗帜鲜明的支持,日后在这宫里头,看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不将咱们东宫放在眼里!小爷您的地位,从此更是稳如泰山了!”
“可不是嘛!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是近来接连的坏消息中,唯一的一件大好消息啊!”王辅也激动地说道。
一时间,殿内尽是些歌功颂德、奉承讨好的吉利话。
朱常洛听着这些话,心中也是畅快无比,只觉得未来似乎都变得一片光明。
然而,就在这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之中,却有一个人,始终紧锁着眉头,沉默不语。
那便是东宫的大总管——王安。
朱常洛也注意到了王安的异样。他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这位自小便陪伴着自己的大伴伴,脸上笑意稍敛,问道:“王伴伴,你怎么了?今日得了太后这般厚赐,乃是天大的喜事,为何你反倒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众人闻言,也都停止了说笑,将目光投向了王安。
只见王安上前一步,对着朱常洛躬身一揖,脸上并无半分喜色,反而带着几分深深的忧虑,沉声道:
“启禀小爷。奴才斗胆,窃以为此事,虽是喜事,但亦可能是祸事之开端啊。”
“什么?!”
王安这话,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在了众人火热的心头!
朱常洛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了。他皱起眉头,不悦道:“祸事?王伴伴此话怎讲?圣母皇太后垂爱我儿,恩泽东宫,如何又会是祸事了?”
这,便是朱常洛对王安唯一不喜的一点。
王安此人,忠心自然是没得说的。只是这性子,也太过耿直了些!总是喜欢在这等大喜的环境里,说一些不中听的“丧气话”,实在是有些扫兴!
王安却不为所动,依旧是那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一字一句地分析道:
“小爷您想,今日之事,看似是五殿下得了圣母皇太后的垂爱。但此事之后,五殿下,以及咱们整个东宫,便也等于被彻底地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翊坤宫那位,素来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今日她在寿宴上,本想借机打压咱们,却不想反被五殿下抢了风头,丢了颜面。您以为,她会就此善罢甘休吗?”
“她如今,怕是早已将五殿下和太子妃娘娘,都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日后在暗地里,不知又要使出何等阴狠的手段来对付咱们!”
“而且……”王安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皇爷他虽然今日未说什么。但您以为,他老人家会真心乐于见到,圣母皇太后对咱们东宫,对五殿下,表现出这般超出寻常的偏爱吗?皇爷最喜好的,是平衡之术。今日太后的恩典,固然是好事,却也打破了这种平衡。为了重新恢复平衡,皇爷他日后,会不会在其他方面,对福王那边,更加恩宠一些呢?”
王安这一番鞭辟入里的分析,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朱常洛的心上!
他那刚刚因为喜悦而有些发热的头脑,瞬间便冷静了下来。
是啊!王伴伴说的,并非没有道理!自己方才,确实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一旁的陈应科、邹义等人,见小爷的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心中都暗骂王安不识时务,多嘴多舌。
邹义连忙上前,打着圆场笑道:“哎哟,王总管您就是心思太重了!我看呐,是您多虑了!有圣母皇太后她老人家亲自罩着,借翊坤宫那位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再轻易对咱们五殿下下手啊!再说了,皇爷最是孝顺,太后的意思,他老人家岂有不遵从的道理?”
“就是就是!”陈应科也连忙附和,“王总管您就放心吧!我看此事啊,就是天大的好事!是咱们东宫时来运转的开始呢!”
王安这句“亦可能是祸事之开端”,如同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了众人那刚刚因为太后赏赐而变得温热的心湖之中,激起了一圈圈冰冷的涟漪。
朱常洛脸上的笑容,也缓缓地收敛了。他并没有立刻发作,只是眉头紧锁,眼神中带着几分明显的不悦和一丝失望,沉声道:“王伴伴此话怎讲?圣母皇太后垂爱由检,恩泽东宫,如何就成了祸事了?孤就这么惹人嫌吗?孤有些听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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