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愁涧,名副其实。两座陡峭如刀削的黑色山峰夹峙,中间一道深不见底的狭窄裂缝,终年有凄厉如鹰唳的罡风从涧底呼啸而上,裹挟着细碎的雷电,寻常妖兽都不敢轻易靠近。
凌曼玥和季旭辉隐匿在涧外一处乱石林中,耐心等待。此处视野开阔,既能观察到进入鹰愁涧的路径,又便于借助乱石地形隐藏。
等待漫长而焦灼。直到日头西斜,天际开始泛起昏黄时,一道金色的遁光才自天际出现,如同撕裂暮色的闪电,径直投入了鹰愁涧之中。正是白日那金袍男子,他孤身一人。
机会!
凌曼玥深吸一口气,对季旭辉道:“师兄,你在此接应,若有变故,按计划撤退。” 季旭辉沉稳点头,将身形藏得更深。
凌曼玥则悄然起身,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幽魂般向着金袍男子落入鹰愁涧的大致方位摸去。涧内罡风猛烈,雷息乱窜,对她尚不纯熟的星剑之意竟隐隐有种牵引和淬炼之感,但也让她行踪更难以隐藏。
她循着一丝残留的、微不可察的金鹏气息,在嶙峋怪石与呼啸风雷中穿梭良久,终于在一处背风的巨大岩壁凹陷处,看到了那道金色的身影。
金袍男子背对她,正负手而立,仰望着涧顶一线天空中偶尔闪过的雷光,金色战袍在罡风中猎猎作响,周身自然流转着一层淡金色的光晕,将肆虐的罡风雷屑轻易排开。他似乎早知道有人跟来,并未回头,清越而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直接在风雷声中响起,用的是纯正的人族语言:
“跟了一路,出来吧。说说看,一个身怀罕见星辉之力的人族修士,伪装成低劣的寻宝客,不惜闯入鹰愁涧,找本座何事?”
凌曼玥心神一凛,知道已无法隐藏,便从藏身之处走出,在距离金袍男子三丈外停下,拱手行礼,不卑不亢:“晚辈人族修士凌曼玥,冒昧打扰巡查使大人。确有一件关乎妖族存亡、亦牵连我人族安危的紧要之事,需面见妖皇陛下陈情!望大人通禀!”
金袍男子缓缓转身,那双蕴含金雷的眸子落在凌曼玥身上,目光如实质般扫过,带着穿透性的审视与威严。“面见陛下?” 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居高临下的疏离与一丝淡淡的嘲讽,“人族修士,你可知陛下是何等身份?凭你区区金丹修为,一件不知真伪的‘紧要之事’,便想求见?未免太不自量力。”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仿佛凌曼玥的请求是天方夜谭。
凌曼玥早有准备,知道不会如此顺利。她抬起头,直视那双令人心悸的金雷眼眸,清晰地说道:“晚辈自知身份卑微。但此事贵族中‘蝰龙族’之密谋,关乎‘万妖祖血晶’安危,更与即将席卷两族的浩劫‘兽潮’相连!晚辈以性命担保,所言句句属实,且有部分证据!唯有面见妖皇陛下,陈明利害,或可阻止大祸!”
听到“蝰龙族”、“万妖祖血晶”、“兽潮”这几个关键词,金袍男子脸上的漫不经心瞬间消失,金雷双眸中电光骤然炽亮了一瞬,周身那淡淡的威压也不自觉凝重了几分。他盯着凌曼玥,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的神魂,看清她所言真伪。
沉默在风雷声中蔓延,充满了无形的压力。
片刻,金袍男子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清越,却少了那份嘲讽,多了几分凝重与探究:“你如何得知这些?星辉之力……你是何人门下?白虎圣尊跟你是什么关系?”
他果然注意到了星辉之力,并且似乎联想到了什么!凌曼玥心中微动,但并不直接回答白砚,只是道:“晚辈如何得知不便细说,但消息来源绝对可靠。晚辈此行,代表身后关切此事的师长与同道,只为示警,绝无恶意。若大人不信,可查验此物。” 她取出那枚“山客令”,却并未递上,只是展示。
金袍男子目光在山客令上停留一瞬,不置可否。他再次深深看了凌曼玥一眼,似乎在做某种权衡。最终,他移开目光,望向涧外逐渐沉沦的暮色。
“陛下近日闭关,参悟祖血晶奥秘,等闲不见外客,尤其是人族。” 他语气恢复了平淡,“即便你所言有万分之一可能为真,也非你我能直接面陈。不过……” 他顿了顿,“本座金梧,为妖皇座下‘金鹏卫’统领。你若信得过,可将所知详情与证据交予本座,由本座酌情禀报。至于陛下见与不见,非我能决。”
金梧!金鹏卫统领!这身份已足够高。但他仍不愿直接引见妖皇。
凌曼玥心念急转。将情报交给金梧,是目前最可能将信息传入妖皇耳中的途径。但完全交出,主动权便不在自己手中,也无法确保妖皇是否重视。
“金梧大人,” 凌曼玥斟酌词句,“非晚辈不信大人。只是此事千头万绪,牵涉极广,恐三言两语难以说清,且有些关节需当面陈情方显诚意。晚辈可否随大人前往皇城附近,待陛下出关,再寻机求见?在此期间,晚辈愿将所知细节,尽数告知大人,以供参详。”
这是折中之法,既表达了信任,又保留了直接接触妖皇的可能。
金梧闻言,再次打量凌曼玥,金雷双眸中光芒闪烁,似乎在评估她的决心与话语的真实性。良久,他才缓缓道:“人族,你胆子不小。也罢,看在你身怀星辉之力、且所言之事确实骇人的份上,本座可带你前往‘金鹏卫’在外围的一处临时驻地。但记住,若你所言有半句虚妄,或心怀不轨……” 他周身陡然迸发出一缕凌厉无匹的金色电芒,将旁边一块巨石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这鹰愁涧,便是你葬身之地。”
“晚辈明白!” 凌曼玥肃然应道,心中却松了口气。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
暮色四合,鹰愁涧的风雷更急。金梧不再多言,挥手一道金色柔光卷住凌曼玥,化作一道金虹,冲破罡风雷暴,向着妖域更深处的茫茫群山射去。凌曼玥只来得及向季旭辉隐藏的方向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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