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的进度似乎是一个小小的分水岭。之后的日子里,系统的自检速度并未如沈清欢隐隐期待的那样突然加快,反而重新回到了那种近乎凝滞的缓慢爬行。只是,那进度条下方的小字,每天都会有些许变化,像是沉默的冰山在水面之下缓慢地调整着姿态。
【次级信息接口重构:31%。能量-信息转换协议优化:基础框架搭建完成。逻辑冗余层自检:进行中。】
文字依旧冰冷抽象,但沈清欢开始尝试“翻译”它们。“次级信息接口”,或许是指系统与她自身意识交互、或者与外部数据源对接的那些“通道”或“协议”?“能量-信息转换协议”,这更令人浮想联翩,是否意味着系统在尝试更高效地处理像“种子”那样、能量与信息边界模糊的存在?“逻辑冗余层自检”,听起来像是系统在确保自身核心代码的健壮性和抗干扰能力。
这些解读毫无根据,纯粹是基于字面意思的猜测。但猜测本身,成了一种让她与这个沉默重构中的系统保持“对话”的方式。每天早晨查看进度时,她都会花上几分钟,对着那些小字,在心里默默“询问”和“解读”,仿佛这样就能参与到那个不可见的过程中去。
而那种内在的“谐律”感,也变得更加稳定和清晰。它不再需要她刻意去“感受”,只要她静下心来,就能意识到它的存在,像背景辐射一样恒定。沈清欢甚至开始尝试模糊地“计数”它的频率——非常低,大概每分钟十几次,远比“种子”的1.7秒周期慢,但比人的呼吸节奏又快一些。这种独特的频率,让她私下里称其为“系统的呼吸”。
她并没有将这种越来越清晰的感知告诉任何人,包括顾沉舟。一部分是因为难以描述,另一部分,则是出于某种自己也说不清的谨慎。这种连接过于私密,也潜藏着未知,在它完全明朗之前,她本能地选择了观察和守护。
与此同时,研究站对“脉痕”模型的挖掘进入了深水区。李博士领导的专项小组,正全力攻关“通过畸变反推原始语法”的难题。他们建立了复杂的数学模型,尝试用不同的“传递函数”来描述磁场到温度、温度到压力等各个层级的信号畸变,然后逆向求解,希望能逼近那个假设中的、驱动一切的“原始信号”特征。
这项工作极其艰难,进展缓慢,但并非毫无收获。初步分析表明,从磁场到温度的传递过程中,“原始信号”的高频成分似乎被显着衰减了,而某些特定的低频谐波却被放大了。这暗示“种子”的“语言”可能包含非常丰富的高频信息,但这些信息在耦合到物质层面(温度变化)时,大部分“丢失”了,只有某些能与物质特定热力学模式共振的频率被保留和放大。
“这不像是简单的能量传递效率问题,”在一次小组讨论中,赵教授指着屏幕上复杂的频谱对比图说道,“更像是一种……‘滤波’或‘选择性共振’。‘种子’发出的可能是一段‘宽频噪音’,但我们的物质世界,只对其中特定的‘音符’有反应。温度传感器听到的是这几个音符,压力传感器听到的可能是另外几个,结构振动听到的又是一组和弦。”
这个“选择性共振”的比喻,与沈清欢之前“物理翻译”的比喻不谋而合,但更加精确。它描绘了一幅图景:“种子”是一个演奏着复杂、全频段音乐的乐手,而研究站(乃至整个物理世界)就像一套由不同材质和形状的乐器组成的合奏团。每件乐器(不同的物理量和物质结构)只能被特定频率的声波驱动,发出自己的声音。合奏出的整体旋律,只是原始音乐被严重过滤和调制后的结果。
这个认知让研究站的人员既兴奋又感到自身的局限。他们如同在通过一套不完善的乐器,去反推一位大师即兴演奏的完整乐谱,难度可想而知。
就在研究站沉浸于这精妙的“反推乐谱”游戏时,来自外部的杂音,再次隐隐传来。
这天下午,顾沉舟将沈清欢和李博士、赵教授召到他的临时办公室。情报官已经在里面,脸色比平时更加严肃。
“我们设置在公海边缘、靠近主要国际航道的几个隐蔽水听器节点,在过去四十八小时内,陆续捕捉到一系列异常的、极低频的声学信号。”情报官调出一组叠加的波形图,“信号特征与之前‘深渊视野’母体或节点网络发出的任何信号都不相同。它们更……‘干净’,频率更低,调制方式更加规律,甚至可以说是‘优雅’。”
波形图上,几条几乎完美的、周期性衰减的正弦波清晰可见,频率低至个位数赫兹,几乎触及了主动声呐的极限。信号强度不高,但传播距离极远,似乎经过了精心的功率控制和波束成形。
“信号来源大致方位?”顾沉舟问。
“难以精确定位。信号似乎采用了某种先进的跳频和分布式发射技术,从多个方向、不同深度间歇性出现,构成一个松散的、动态的网状探测场。我们的被动阵列只能大致判断,其覆盖范围的中心区域,在我们东南方向约三百至四百海里处,那里是数条深海海沟的交汇区域,地形极其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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