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春分酿蜜,签落花深处
春分的日头不烈不燥,像块温吞的玉贴在天上。苏清圆蹲在院角的蜂箱旁,看着工蜂们“嗡嗡”地钻进钻出,后腿沾满了金粉,落在箱底的竹篾上,像撒了层碎金沙。她手里捧着个粗瓷碗,里面盛着刚割的蜜脾,琥珀色的蜜汁顺着脾格往下淌,在碗底积成小小的溏心。
“清圆,这蜜能直接吃吗?”林薇薇举着画本凑过来,辫子上还缠着朵油菜花,鼻尖几乎要碰到蜜碗。她昨天跟着陈默去后山采花,回来时辫梢、衣角全是花瓣,活像个会跑的花束。
苏清圆用竹片刮了点蜜递给她:“慢点吃,别沾到衣服上。”看着林薇薇伸出舌头舔蜜的样子,忽然想起小时候,阿婆也是这样,用竹片刮了新蜜喂她,说“春分吃蜜,一年不缺甜”。
院门外传来扁担“咯吱”响,陈默挑着两只空竹筐走进来,筐沿还沾着些油菜花瓣。“后山的野蔷薇开了,”他把筐往墙根一放,额角渗着细汗,“我摘了些回来,阿婆说能泡蜜饯。”
竹筐里的蔷薇花堆得像两团粉云,花瓣上的露水在阳光下闪,混着他身上的汗味,竟生出种清爽的甜。苏清圆放下蜜碗,拿起朵半开的蔷薇:“这花得用盐水泡过,不然有涩味。”她转头对林薇薇说,“去井边打盆水来,再拿袋粗盐。”
林薇薇应声跑了,画本落在蜂箱旁,上面画着只胖乎乎的蜜蜂,正往蜜碗里钻,旁边标着“偷蜜贼”。陈默弯腰捡起画本,指尖拂过纸面的铅笔印,忽然笑了:“她画的蜜蜂,倒像去年偷喝米酒的那只。”
苏清圆也笑了——去年秋天,真有只蜜蜂掉进米酒坛,醉得在坛底打转,最后被林薇薇捞出来,用棉花裹着养了三天才飞走。“等下把这蜜和蔷薇混着酿,”她指着碗里的蜜,“阿婆说这样的蜜饯,酸里带甜,比镇上卖的还好。”
陈默往掌心呵了口气,开始分拣蔷薇花,把残瓣和花叶挑出来。他的手指粗粝,碰花瓣时却格外轻,像怕碰疼了那点嫩粉。苏清圆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发现他耳后沾着点金粉,大概是刚才割蜜时蹭的。她拿起块干净的布巾,轻轻往他耳后擦了擦:“别蹭到衣领上,洗不掉。”
指尖的温度透过布巾传过去,陈默的动作忽然僵住,像被蜂针轻轻蛰了下。他转头时,睫毛上还沾着点花粉,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布巾上,声音低得像蜜蜂振翅:“谢了。”
林薇薇端着水盆回来,正好撞见这幕,举着画本咯咯笑:“我画下来了!‘清圆给陈默擦花粉图’!”画本上的两人头挨着头,陈默的耳朵被涂成了粉红色,像朵刚绽开的蔷薇。
阿婆拎着个陶瓮从屋里出来,瓮身上贴着张红纸,写着“春分蜜”三个字。“把蜜倒进瓮里,”她指着碗里的蜜脾,“再把蔷薇花沥干了放进去,一层花一层蜜,最后封上布,放在窗台上晒三天。”
苏清圆依言往瓮里倒蜜,蜜汁黏稠,在瓮底拉着长长的丝。陈默把沥干的蔷薇花递过来,两人的手在瓮口碰了下,像有电流窜过,苏清圆的手一抖,几朵蔷薇掉进蜜里,漾开圈圈粉晕。
“像幅画。”陈默忽然说,目光落在瓮里的花和蜜上,“比镇上画舫里的画还好看。”
林薇薇立刻接话:“那今天的签到就叫‘花入蜜’!”她往画本上添了几笔,把陶瓮画成了个圆鼓鼓的肚子,里面装着花和蜜,旁边还飞着几只小蜜蜂。
日头爬到竹梢时,蜜饯终于酿好了雏形。陈默把陶瓮搬到窗台上,阳光透过玻璃照进去,蜜和花在瓮里泛着琥珀色的光,像块凝固的晚霞。“等晒好了,给张大爷送点,”他忽然想起什么,“他上次说喉咙干,这蜜饯润喉。”
苏清圆点头,从布兜里摸出块麦芽糖——是早上阿婆给的,让她当零嘴。她往陈默手里塞了块:“刚才割蜜累了,吃点甜的。”糖块在他掌心慢慢化着,黏住了他的指尖,像把两人的影子轻轻粘在了一起。
午后,蜂箱里的蜜蜂渐渐安静下来,大概是去更远的地方采蜜了。林薇薇抱着画本在后院追蝴蝶,笑声像串银铃,撞在竹篱笆上又弹回来。苏清圆坐在廊下纳鞋底,陈默则在旁边编竹篮,竹条碰撞的轻响里,混着远处的鸟鸣和近处的虫吟,像支温柔的催眠曲。
“你看这篮底的花样。”陈默忽然把编了一半的竹篮递过来,篮底用细竹条编出朵蔷薇的形状,虽简单,却看得出费了心思。“照着刚才的花编的,”他挠了挠头,“等蜜饯好了,正好用这篮子装。”
苏清圆的指尖抚过竹条编的蔷薇,粗糙的竹面上仿佛也沾了点蜜香。她想起去年他编的菜篮,篮底是朵梅花,当时她还笑他“编菜篮还雕花,浪费力气”,现在才懂,那些藏在竹条里的花,都是说不出口的心意。
阿婆坐在竹椅上晒太阳,手里摇着蒲扇,扇面上画着片油菜花田。“当年你爷爷,”她忽然开口,“也爱给我编带花的竹篮,说‘日子苦,得加点花才甜’。”她看着廊下的两个年轻人,蒲扇摇得慢了些,“现在看你们,倒像当年的我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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