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冬藏春信
霜降那日，老槐树的叶子终于落尽，枝桠间却挂着几串金黄的玉米棒——是孩子非要绑上去的，说这样树爷爷冬天就不会孤单。签到簿里夹着的葵花籽在玻璃瓶中静静沉睡，阿豆用红绳给瓶身系了个蝴蝶结，说这是给春天的礼物。
该腌渍酸菜了。苏清圆指着院角的陶瓮，去年的老坛引子还能用，今年要多放些葵花籽油。她往签到簿里夹了片白菜叶，叶脉间还留着晒场的阳光。
妇人正在屋檐下晾晒干菜，闻言回头笑：我娘家传的法子，用葵花籽油封坛，酸菜能脆爽整年。她忽然指着远处的炊烟，老张家送了坛新酿的糯米酒，说要换咱们的葵花籽。
孩子蹦蹦跳跳跑过来，手里攥着从老槐树上折的枯枝：我要把这个画成拐杖，等春天来了，它就会长出新叶子！他在笔记本新页画了个拄拐杖的老人，旁边是棵开满槐花的树。
阿豆蹲在灶膛前烧火，火光映得他满脸通红：小机灵鬼，这枯枝泡在水里就能生根，你刘叔试过。他往签到簿里夹了片泡桐叶，等明年春天，咱们在院角种棵泡桐树，开花时能接住月亮。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在签到簿上，孩子忽然发现去年夹的槐花瓣已经褪成浅褐色，却还固执地保留着香气。他把花瓣放进玻璃瓶，和葵花籽做伴：这样春天就不会迷路了。
苏清圆往瓮里撒盐的手顿了顿，笑着在签到簿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坛子：这里面腌着整个秋天的甜，等冬天冷了，咱们就着酸菜粉条吃。
妇人抱着布衾从屋里出来，被阳光晒得眯起眼：这被子该拆洗了，等下用咱们的葵花籽油擦木榻，防虫蛀。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个布包，给，这是晒干的向日葵花粉，泡水喝能明目。
孩子把花粉小心翼翼地收进铁盒，忽然指着院外：看！野鸭子往南飞了！他抓起笔在签到簿画了群人字雁阵，雁群里混着只叼着葵花籽的鸭子，它要把咱们的甜带到南方去。
暮色四合时，阿豆往签到簿里夹了片梧桐叶：明天去镇上卖葵花籽油，给你换本新画册。孩子却摇头：不要新画册，要把旧的画满。他翻开本子，空白页上还留着去年槐花酒的糖渍，这里要画腊八粥，还有……还有老槐树挂冰棱的样子。
苏清圆往灶膛里添了块炭，火光把签到簿的影子投在墙上，那些歪扭的字迹和图画忽然变得很长，像是在生长。其实啊，她忽然说，签到簿就像咱们的土地，播下什么种子，就会长出什么故事。
妇人笑着往每个人碗里舀了勺酸菜汤：那咱们明年要种些什么？孩子抢着回答：种星星！用葵花籽当星星，种在老槐树周围，这样晚上就不用点灯了！
阿豆被汤呛得直咳嗽，却还是笑着往签到簿画了个满是星星的夜空：好，咱们就种会发光的向日葵，等秋收时，连月亮都会馋得掉下来。
夜深了，孩子抱着签到簿蜷在暖炕上，玻璃瓶里的葵花籽在月光下泛着微光。窗外的老槐树轻轻摇晃，枝桠间的玉米棒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响，像是在说：别急，冬天来了，春天的约定，正在雪底下悄悄发芽呢。
苏清圆翻开签到簿，在新页画了个大大的雪人，旁边是捧着玻璃瓶的孩子。她写下：所有藏进冬天的甜，都会在春天长出新芽。
风掠过窗棂，把这行字轻轻吹进玻璃瓶，和葵花籽们的梦融在一起——那是属于他们的，永不褪色的春天。
腊八清晨，孩子被腊八粥的甜香唤醒，发现玻璃瓶里的葵花籽不知何时被移到了窗台，在晨光里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他揉着眼睛凑近，忽然发现瓶底沉了片去年的槐花瓣，边缘泛着琥珀色，像颗凝固的露珠。
醒啦？苏清圆端着粥碗进来，碗沿沾着米粒，快尝尝，今年的腊八粥里放了你晒的桂花蜜。孩子舀起一勺，桂圆、莲子、红枣在粥里沉沉浮浮，忽然指着窗外：老槐树的冰棱化了！
阿豆正在院里劈柴，闻言抬头笑：那是太阳在喝咱们的腊八粥呢。他往签到簿里夹了块冰棱碎片，把这个画下来，等明年冬天再看。
妇人抱着晒干的向日葵花瓣进来，忽然指着玻璃瓶：快看！葵花籽在呼吸！孩子把耳朵贴在瓶壁上，听见细微的声——是籽粒在苏醒，准备迎接春天的心跳。
午后，孩子蹲在老槐树下，用融化的雪水拌着泥土捏泥人。他把泥人排成排，给每个都戴上用葵花籽壳做的帽子，忽然想起什么，翻出签到簿在新页画了个泥人方阵，旁边写：泥人兵团保护葵花籽！
苏清圆提着竹篮经过，见他鼻尖沾着泥点，笑着往泥人手里塞了粒炒瓜子：给他们当军粮。她忽然指着远处的炊烟，老李家送来新磨的年糕，说要用咱们的葵花籽油煎。
阿豆扛着锄头从田垄回来，裤脚沾着冻土：东头的泡桐枝发芽了，等开春就移栽到院角。他往签到簿里夹了片泡桐嫩芽，你刘叔说，这树五年就能开花，到时候整个院子都是紫的。
暮色降临时，孩子把签到簿摊在暖炕上，火光映得纸页发烫。他在新页画了个举着灯笼的雪人，灯笼里装着葵花籽，这样雪人就不会冷了。苏清圆往火盆里添了把松针，忽然说：明天冬至，咱们包饺子，用酸菜和葵花籽油做馅。
妇人从针线筐里抬起头：我来剪窗花，用向日葵花瓣当模板。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个布包，给，这是晒干的向日葵茎髓，泡水喝能治咳嗽。
夜深了，孩子把玻璃瓶抱在怀里，听见籽粒在梦中轻轻摇晃。窗外的老槐树披着雪衣，枝桠间的玉米棒结了层白霜，像挂着串冰糖葫芦。苏清圆翻开签到簿，在新页画了个抱着玻璃瓶的孩子，旁边是棵开满紫花的泡桐树。她写下：冬夜很长，但春天的约定，正在我们的梦里悄悄生长。
风掠过窗棂，把这行字吹进玻璃瓶，与葵花籽的梦缠在一起。而那些被珍藏的种子，正枕着雪被，等着某个清晨，被第一缕春风吻醒，带着整个冬天的甜香，在泥土里绽放出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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