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糖画里的春天
阿豆正往酒坛里装槐花，听见孩子的话，回头笑骂：“小馋猫，糖画别沾到画册上，不然下次不给你买。”话虽这么说，却从怀里摸出块干净帕子，仔细擦掉孩子嘴角的糖渍。
孩子举着糖画龙，跑到灶房找那对帮忙烧火的母女。妇人正教苏清圆揉面，见他进来，笑着捏了个小面人：“来，把这个也画进画册里，跟你的糖龙作伴。”
面人捏得憨态可掬，孩子立刻掏出画笔，趴在灶台边速写。笔尖沾了点面粉，画出来的面人身上多了层白蒙蒙的光晕，倒比真的还生动。
“叔叔婶婶什么时候走呀？”孩子抬头问。妇人愣了下，眼圈微红：“我们……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要是不嫌弃，想再借住两天。”
阿豆正好走进来搬酒坛，闻言接话：“住呗，柴房收拾收拾能住人，正好帮清圆打打下手，她一个人揉面太累。”
苏清圆笑着捶了他一下：“就你嘴甜。”转头对妇人说，“别客气，都是出门人，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孩子听着，悄悄在画册上画了个小小的柴房，门口画了两个依偎的小人，旁边写：“客人住这里，有暖炉，不冷。”
午后，货郎又摇着拨浪鼓经过，孩子拉着林薇薇追出去，指着货郎担里的糖人模具：“娘，我想要那个兔子模具，画下来教婶婶做面人好不好？”
林薇薇笑着掏钱：“这孩子，倒学会替人操心了。”她看着孩子举着模具跑回灶房，忽然对阿豆说，“你看他，画里画外都是人，这画册倒成了咱们的街坊簿了。”
阿豆灌完最后一坛酒，拍了拍手：“这样才好，热热闹闹的，比冷冷清清强。”他往画册上瞅了眼，孩子正教妇人用模具印面花，笔下的兔子面人歪歪扭扭，却透着股热乎劲儿。
傍晚时分，孩子举着画册跑过来，献宝似的翻开：“你们看！婶婶说要教我做糖画，她以前是糖画艺人呢！”新的一页上，货郎的拨浪鼓、兔子模具、面花蒸笼挤在一起，旁边还有行歪字：“明天学画糖凤凰！”
苏清圆端来刚熬好的麦芽糖：“正好，我熬了糖浆，明天让她教你，咱们把糖画凤凰贴在酒坛上，当喜庆标记。”
孩子欢呼着扑过去，差点撞翻糖浆罐，被阿豆一把捞住。“毛手毛脚的，”阿豆刮了下他的鼻子，“明天好好学，画得好，我把珍藏的蜜饯给你当奖励。”
夜深了，孩子抱着画册趴在桌前打盹，画册摊开在新画的糖画模具页。林薇薇轻手轻脚走过去，替他盖好小毯子，目光落在画册上——从最初的空白，到如今挤满了人脸、食物、物件，每一笔都带着烟火气，像片慢慢热闹起来的小天地。
她忽然明白，这签到本记的哪里是琐事，分明是日子本身啊。那些来来往往的人，那些酸甜苦辣的味，最后都成了画里的光，让这个家，让这个村子，都暖得发亮。
窗外，槐花的影子落在画册上，像给明天的糖画凤凰，悄悄描了层银边。
孩子被阿豆捞在怀里，手里的兔子模具晃了晃，糖霜蹭到阿豆手腕上，亮晶晶的。阿豆笑着掏出手帕擦，指尖碰到那点甜腻，忽然凑近孩子耳边：“想学糖画凤凰？得先练稳手腕，不然糖丝会断。”
灶房里，苏清圆正和妇人揉面，见这光景笑骂：“阿豆又欺负孩子！”说着却往灶里添了把柴，火光跳了跳，映得墙上两人的影子歪歪扭扭，像在跳舞。
孩子挣开阿豆，举着模具跑到苏清圆身边：“清圆姐姐，我要学画凤凰，还要画刚才那个依偎的小人！”苏清圆捏了捏他的脸蛋，取过糖浆锅：“先看我熬糖，火太急会糊，太缓不成丝，跟做人一样，得有耐心。”
妇人凑过来，手里还捏着没完工的面人，眼眶红红的：“我们娘俩住得久了，倒给你们添了麻烦……”话没说完，阿豆端着刚温好的米酒进来：“说啥呢？灶上的馒头快熟了，吃完教孩子搓糖条，明天就能试模具。”
孩子趴在灶台上，看糖浆在苏清圆手里慢慢拉起金丝，忽然指着窗外：“看！槐花落在糖锅里了！”众人抬头，只见晚风卷着几朵白瓣飘进来，苏清圆眼疾手快用长筷接住，笑着放进孩子手里：“压在画册里，明天画凤凰时当装饰，更灵验。”
夜深时，孩子抱着画册睡在苏清圆身侧，梦里还嘟囔着“糖丝要稳”。阿豆轻手轻脚关上门，灶膛余火明明灭灭，映得桌上的兔子模具泛着柔和的光，像藏了一整个春天的暖。
天刚蒙蒙亮，孩子就被灶间的甜香勾醒，揉着眼睛推开门，见苏清圆正站在灶台前，将昨夜落在糖锅里的槐花融进新熬的糖浆里，金色的糖液泛着淡淡的粉，像揉进了朝霞。
“醒啦？”苏清圆回头笑，“快来试试，槐花糖霜配你的兔子模具正好。”孩子颠颠跑过去，踩着小板凳够操作台，阿豆不知何时倚在门框上，手里转着糖画勺，挑眉道：“小不点昨晚梦里都在喊‘糖丝别断’，今天可得稳住喽。”
孩子梗着脖子不服气，舀起一勺糖浆，刚要往模具上浇，手腕突然一抖，糖丝歪歪扭扭落在案板上。苏清圆握住他的手轻轻带：“别急，像这样，手腕要稳，力道匀着来。”阿豆在旁打趣：“当年我学这个，糖浆烫了三个水泡才学会，你这算轻的。”
妇人端着洗好的野草莓进来，见孩子鼻尖沾了点糖霜，笑着用手帕擦掉：“慢慢来，你清圆阿姨当年为了画好一只凤凰，用掉的糖能装满一罐子呢。”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模具上，兔子的轮廓渐渐清晰，槐花的香混着焦糖味漫开来，孩子突然举着刚成型的糖兔子欢呼：“成啦！阿豆你看，比你的还好看！”
阿豆凑过来看，故意板起脸：“嗯？敢跟我比？那今晚加练半小时，画只凤凰出来才算赢。”灶膛里的火噼啪响，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暖融融的，案板上的糖兔子闪着光，像把整个清晨的甜都锁在了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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