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阳光下的无声对视后,嘟嘟敏锐地察觉到小远周围的气场发生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变化。那厚重的、密不透风的屏障,似乎透进了一缕极其细微的光。
它依旧保持着不主动靠近的原则,但开始增加了一些更积极的“展示”行为。
有时,它会叼来不同的“礼物”放在自己固定的位置——一片从院子里捡来的、形状奇特的落叶;一个小李警官给的、散发着猫薄荷香气的布包;甚至有一次,是一只已经被它“处理”掉的、不再动弹的飞蛾(这让后来进来打扫的陈妈妈哭笑不得又暗暗心惊)。
它像是在通过这种方式,向小远分享它眼中的世界,告诉他:“看,外面有很多有趣的东西。”
小远虽然依旧沉默,依旧蜷缩,但嘟嘟能感觉到,当他展示这些“礼物”时,小远的注意力会更长时间地停留在那些物件上,或者……停留在它身上。
信任的建立,如同水滴石穿,缓慢却坚定。
转折点发生在一个平静的午后。嘟嘟像往常一样趴在地板上,小远也像往常一样蜷缩在角落。突然,窗外传来一阵刺耳的、装修电钻的噪音!
“嗡——!!!”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噪音对于感官敏感的小远来说,无疑是恐怖的刺激!他浑身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针扎到,原本就蜷缩的身体瞬间绷紧得像一块石头,呼吸变得急促,眼睛里充满了惊恐,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夜晚。
他怀里的毛绒玩具掉在了地上,但他毫无所觉,只是用双手死死地捂住了耳朵,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小远!”在客厅密切关注着的陈妈妈听到动静,心疼地想要冲进来。
但王警官今天正好来家访轻轻拉住了她,示意她看房间里面。
就在小远被恐惧吞噬的时刻,嘟嘟动了。
它没有像普通猫咪那样被噪音吓得躲起来。它立刻站起身,但不是逃离,而是快步走到了小远的面前!它没有试图去碰触他剧烈颤抖的身体,而是蹲坐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仰起头,对着他,发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响亮而坚定的呼噜声!
“呜噜噜……呜噜噜……”
这声音不再是慵懒的安抚,更像是一种强有力的宣告,一种试图用自身稳定的频率,去对抗和驱散外界恐怖的屏障。它的身体挺得笔直,琥珀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小远,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我在这里,不用怕”的坚定。
与此同时,它做出了另一个关键动作。它抬起一只前爪,非常非常轻地、用柔软的肉垫,触碰了一下小远紧紧捂着耳朵的手背。
一下,两下。
动作轻柔得像一片羽毛拂过。
小远在巨大的恐惧和颤抖中,感受到了手背上那一点微小的、温暖的、持续的触碰,听到了耳边那稳定而有力的呼噜声。这声音和触感,像一根细细的、却异常坚韧的绳索,将他从即将被恐惧漩涡吞噬的边缘,一点点拉了回来。
他的颤抖渐渐平息,急促的呼吸慢慢变得平缓。他依旧捂着耳朵,但紧绷的身体开始放松。他的目光,从涣散的恐惧,重新聚焦,落在了近在咫尺的、这只不断发出呼噜声、用爪子轻轻碰他的狸花猫身上。
眼神里,恐惧在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混杂着依赖和信任的光芒。
窗外的电钻声不知何时停止了。
房间里,只剩下嘟嘟持续而稳定的呼噜声。
小远慢慢地、试探性地,松开了捂着耳朵的一只手。他的手犹豫了一下,然后,极其缓慢地,朝着嘟嘟伸了过去。
他的指尖,带着微微的颤抖,终于,轻轻地,触碰到了嘟嘟头顶柔软的绒毛。
那一瞬间,仿佛有一股微弱的电流穿过。
嘟嘟的呼噜声变得更加响亮和满足,它没有躲闪,甚至主动地、更用力地,将自己的头顶蹭向了小远的手心。
温暖的、真实的触感,从指尖传递到小远冰冷已久的心底。
他没有缩回手。
他就那样,一下,一下,生涩却又无比珍重地,抚摸着嘟嘟的头。
陈妈妈在门外看到这一幕,瞬间用手捂住了嘴,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老陈站在她身边,这位硬汉刑警的眼圈也红了,他紧紧握住了妻子的手。
王警官和小李警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激动和欣慰。
第一缕真正的阳光,终于穿透了厚重的阴霾,照进了孩子封闭的内心。
而这缕光,是一只名叫嘟嘟的狸花猫,亲手点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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