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腿的灼伤在汗水、摩擦与潮湿的持续侵蚀下,状况愈发糟糕。红肿向四周蔓延,溃烂处的边缘开始泛起不祥的灰白色,渗出的液体变得粘稠而浑浊。每一次挪步都像是在用粗糙的砂纸打磨着发炎肿胀的皮肉,带来持续而尖锐的抽痛。
饥饿和脱水如同两只无形的秃鹫,盘旋在他逐渐虚弱的身体上空,啃噬着他最后的体力。
视线开始出现轻微的晃动,耳中的嗡鸣声似乎也愈发清晰,与雨林深处各种不知名的声响混杂在一起,搅得他心神不宁。
他必须尽快找到水源,否则,不必等到感染彻底击垮他,脱水和极度的虚弱就会先夺走他的生命。
他强撑着几乎要涣散的精神,依据植被略显茂盛的长势和空气中断续传来的、极其微弱的湿润气息,艰难地朝着一个方向跋涉。此刻的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怀念棚屋里那个储满清水的陶罐,那稳定而安全的保障。
雨林的地貌随着他的深入,开始显现出更为古老、更为蛮荒的特征。
树木愈发巨大参天,浓密的树冠几乎完全遮蔽了天空,无数粗壮如蟒蛇的气根从高高的枝杈上垂落,形成一道道天然的屏障,使得前行变得愈发困难。
光线变得极其稀少,仿佛黄昏提前数个时辰降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腐的、类似于积年落叶和无数真菌混合发酵后的沉闷气息,吸入肺中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疼痛和干渴淹没时,前方的景象豁然一变,迫使他不自觉地停下了蹒跚的脚步,唯一能视物的右眼因惊愕而微微睁大。
一棵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巨大的绞杀榕,如同一位统治着这片区域的沉默君王,盘踞在前方。它的主体早已看不出最初被它缠绕、寄生的“宿主树”的模样,无数粗壮如梁柱的气根从数十米高的枝杈上垂落,深深扎入泥土,又在底部彼此纠缠、融合、扭曲,最终形成了一个庞大无比、近乎密闭的穹隆结构,仿佛一座由树木自行生长而成的古老堡垒。
这些深褐色的气根虬结在一起,在靠近底部的位置,恰好形成了一个巨大而不规则的、黑黢黢的洞口,幽深得望不见底,像极了某种史前巨兽静默张开的口器,等待着不自知的猎物。
更令人心悸的是,这棵绞杀榕本身似乎正处于一种奇特的、生死交织的状态。
它的一部分枝叶依旧苍翠欲滴,显示出顽强的、几乎咄咄逼人的生命力;但又有相当一部分气根和粗大的枝干呈现出枯死的灰白色,了无生气,如同巨兽暴露在外的骸骨。生与死,在这棵庞然大物身上诡异而紧密地交融着,散发出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静默与威严。
然而,林默那几乎要干裂出血的嘴唇,却清晰地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凉意的水汽正从那个黑洞洞的树口方向飘来的!
水源!很可能就在这树洞之内!或者,这树洞的深处连接着某处地下水源!
这突如其来的希望,如同一剂强效的兴奋剂,暂时压过了周身如潮水般涌来的疼痛和疲惫。求生的本能驱使他踉跄着加快脚步,靠近那巨大的树洞入口。
洞内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漆黑,深不见底,只有那股带着泥土和腐烂气息的湿润感更加明显地散发出来,其间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淡淡的腥气。
他停在洞口,犹豫了。一种源于本能的警报在脑海中尖锐地响起。
这地方太像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安静得过分,黑暗得彻底,同时散发着诱人的水汽与死亡并存的气息。但双腿伤口火辣辣的刺痛和喉咙里如同着火般的灼烧感,像两条鞭子,在不断抽打他,催促他前进。
他深吸了一口那混合着腐殖质和未知危险的空气,从随身皮囊中取出之前制作的、仅剩不多的简易火把,再次吹燃了精心保存的火折子。跳动的橘黄色火苗勉强驱散了洞口边缘一小片的黑暗,却丝毫无法照亮那厚重帷幕之后的幽深,反而让那黑暗显得更加深邃莫测。
他一手高举着摇曳不定的火把,一手紧紧握住那柄白桦木柄的石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极度警惕地,一步一挪,小心翼翼地踏入了树洞。
洞内的空间远比从外面看上去更加广阔、深邃。脚下是积累了不知多少年月的、深厚而柔软的腐叶层,踩上去悄无声息,软绵绵的,仿佛踏入了某种庞大生物的肺腑之中。
火光照亮的范围极其有限,只能隐约看到四周都是由扭曲融合的气根形成的、布满深深褶皱和沟壑的“墙壁”,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湿滑的苔藓和无数蛛网般的白色菌丝,如同病态的血管网络。
水汽的确更重了,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从黑暗深处传来的、极其细微却持续不断的“嘀嗒……嘀嗒……”声,像是水滴落入浅潭,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诱惑着他继续深入。
他强忍着不安,继续向声音来源的方向挪动,心脏因紧张而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摇曳的火光在那些扭曲蠕动的“墙壁”上,投下他自己不断晃动的、被拉长得形如鬼魅的影子,更添几分阴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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