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林墨迫切需要替代方案。他需要能够稳定获取、相对安全的蛋白质来源。他的目光从海洋移开,投向了岛屿的内陆,投向了那些幽深的、沙沙作响的林地。
狩猎。必须狩猎一些大型猎物,而不是像之前一样的小型动物。这个念头带着原始的沉重感,浮现在他依然有些昏沉、却因危机感而加速运转的大脑中。
但他有什么?没有强弓硬弩,没有足够支撑长途追逐、潜伏暴起的体力。他只有一双手,一把折叠刀,一些打磨过的石头,随处可见的木头,和被困在这座幽影岛上数月以来积累的、关于这片土地的有限且常常付出代价的知识。
记忆的深处,一段尘封的影像开始闪烁。那是文明世界的残影,是另一个时空的娱乐消遣:荒野求生节目。贝尔·格里尔斯,那个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那张被风霜刻蚀的脸,总是在极端环境里演示着如何用最简陋的材料活下去。他的记忆中闪过一些碎片化的画面:利用弯曲树枝弹力的简易陷阱,精心设置的绳索套索,利用杠杆和卡榫的触发机关……
理论上是可行的。利用机械原理和动物行为习性,弥补自身力量、速度和体能的不足。陷阱可以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工作,不消耗他宝贵的体力,只需要最初的一次精心设置和偶尔的检查。这是一种迂回,一种以技术和耐心对抗绝对劣势的策略。
这个想法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却极其重要的兴奋感,像一颗火星落入冰冷的灰烬,暂时驱散了一些虚弱和痛苦带来的颓丧与绝望。他挣扎着坐起来,一阵头晕目眩让他不得不扶住旁边的岩石。喘息稍定后,他拿出那根珍贵的炭笔和一块相对平整的、用石片粗略削过的木板——这是他记录更复杂信息、进行演算和设计的“笔记本”,比岩壁上的炭画地图更便携,也更私密。
他用颤抖的手,开始勾画记忆中的弹力套索陷阱。线条歪歪扭扭,但结构逐渐清晰:一棵被拉弯的富有弹性的小树,一根巧妙连接的触发机关,一个结成活套的绳索。
当猎物,触发那根纤细的绊线或踩下压板,机关释放,积蓄的势能瞬间转化为动能,绳索如毒蛇般窜出,收紧,将猎物吊离地面或牢牢束缚,等待猎人的最终审判。
但知识的理论骨架与血肉成功的实践之间,横亘着一道巨大的鸿沟。尤其是在他当前身体虚弱不堪、精神因痛苦和饥饿而难以长时间集中的状态下。每一个环节都潜藏着失败的陷阱。
接下来的两天,林默像是在迷雾中穿行,大部分时间在营地附近踉跄地活动,强迫自己寻找合适的材料。
他需要一根足够长、坚韧又有弹性的幼树作为弹力杆,不能太粗壮拉不动,也不能太纤细缺乏力量;需要足够结实又不太显眼的绳索;最关键的,是需要精心雕琢的触发机关,这需要极高的精度、耐心和对材料特性的理解,任何一点毛刺或尺寸偏差都可能导致失效。
他的第一次尝试近乎一场滑稽的灾难。选择的小树看似笔直,实则弹性不足,拉弯后提供的动力微弱得可怜。粗糙的树皮绳套索沉重且滑动不畅,根本无法迅速收紧。触发机关更是简陋得可笑,他只是粗略地削了一个凹槽,刚设置好准备测试,一阵微风吹过,或者也许只是材料的内部应力释放,机关就轻易脱开,弹力杆有气无力地弹回原位,连一片落叶都没能带起,寂静中弥漫着无声的嘲讽。
失败并没有让他立刻气馁,反而激发了一种偏执般的、近乎疯狂的专注。腹部的隐痛和全身的虚弱成了模糊的背景音,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这个看似简单却极其精妙的技术难题里。他像一个面对复杂仪表的学徒,拆解失败原因,在木板上写写画画,改进设计。
他拖着虚弱的身体,扩大了搜索范围,凭借对树木有限的了解,找到了一根更好的弹力杆——一棵生长在背风处的年轻白蜡木,树干笔直且充满了韧性,拉弯时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充沛弹性势能。对于绳索,他几乎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他拆下了自己破烂衣物中几股相对最牢固的、原本用来缝补的纤维丝,又剥取了一种他已知韧性极强的树皮内层,搓制成绳股,再将它们混合编织在一起,反复揉搓拉伸,最终得到一股比之前更结实、更柔软、也更隐蔽的绳索。
最耗费心力的是触发机关。他选择了记忆中比较可靠的“4”字形卡榫结构。这需要两块大小形状匹配的木块。他坐在火塘边,就着火光,用那柄珍贵的弹簧刀,如同雕刻一件艺术品般,一点点地削制。
汗水滴落在木屑上,他的手指因为虚弱和持续用力而颤抖,好几次刀尖打滑,险些划伤手指,或者将快要成型的卡榫削断。他不得不一次次停下来,深呼吸,压制住因饥饿和挫折而产生的暴躁情绪,重新开始。精度要求极高,卡榫的凹槽必须与触发棍的凸起完美契合,既要保持稳定,又要在微小外力下灵敏解脱。他花了整整半天时间,失败了无数次,才终于得到了两组看起来勉强合格的触发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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