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巷的另一端,并非出口,而是接入了一条更加**幽深、古老、岩壁呈现半透明玉髓质感的回廊**。这似乎是那“地脉回廊”的另一条分支,只是此处的玉髓色泽暗淡,流动的金色地脉纹路几近于无,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淡的、像是古老树木内部腐朽后散发出的、干枯而苦涩的“髓道霉味”**。
方才疫巷中的污浊与喧嚣,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骤然远去。只剩下脚步敲击在玉髓地面上发出的、空洞而悠长的回音。
凌玥走在最前,脚步不疾不徐。她的脸上看不出刚才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舌诊问政”与“诊断慑吏”的痕迹,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以及沉淀在疲惫之下的、更加冷澈的明悟**。
石头沉默地跟着,破碎的感知依旧警惕地扫描着四周。他能“感觉”到,这条回廊的“存在基底”非常古老且稳定,但其中的“活力”近乎枯竭,如同一条**只剩下坚硬空壳的、早已干涸的古老血管**。这里暂时没有危险,却弥漫着一种**比危险更令人压抑的、万物终末般的“寂静衰亡”气息**。
白狼的银眸在暗淡的玉髓微光中,闪烁着不安的光芒。它在这里“嗅”不到太多“因果”的扰动,却“尝”到了一种**极其缓慢、却无可逆转的“规则性干涸”**的味道,仿佛时间本身在这里被抽干了水分,只剩下脆弱的、一触即碎的骨架。
他们沿着回廊走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
忽然,凌玥停下了脚步。
她的目光,落在回廊一侧的玉髓墙壁上。
那里,并非平整的岩壁,而是**向内凹陷进去一个不大的、天然的龛洞**。
龛洞中,没有供奉任何神像或器物。
只有**两样东西**,以一种奇特的、仿佛自然生长又似精心安排的方式,并存着。
左侧,是一小段从玉髓墙壁中生长出来的、早已完全石化的、虬曲苍劲的**古树根须**。根须呈现出暗淡的灰白色,表面布满细密的、如同老人皱纹般的皲裂,早已失去了所有生命的活力与水分,硬脆得仿佛一碰就会化作齑粉。
而右侧,紧挨着那截石化根须,竟有一小簇**新鲜的、嫩绿色的、不知名的苔藓**,正在顽强地生长着!苔藓极其微小,不过指甲盖大小,却绿得生机勃勃,在这片枯寂的玉髓环境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又如此……**惊心动魄**。
苔藓的根系,似乎就扎在那截石化根须最细微的裂缝之中,从中汲取着某种**早已不属于这个时代、却依然残存着最微弱“生”之信息的……古老“记忆”或“养分”**。
枯死的根。
新生的苔。
它们靠得如此之近,几乎融为一体,却又代表着生命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阶段。
这景象,带着一种**沉默而巨大的、关于“死亡”与“新生”、“终结”与“延续”的哲学冲击力**。
凌玥怔怔地看着,看了很久。
方才疫巷中那些绝望的面孔、痛苦的舌象、麻木的灵魂,与眼前这枯荣并存的景象,在她脑海中重叠、交织。
那些底层民众,不就像这截彻底石化的根须吗?被沉重的岁月和压迫榨干了所有活力,变成了文明机体最底层、最坚硬也最无生气的“支撑结构”的一部分,默默承受着一切,自身却已“死亡”。
而那簇新生的苔藓呢?
是她刚刚试图种下的“心药”种子?
是那些眼中重新亮起微弱光芒的瞬间?
还是……别的,更渺茫,却也更加本质的“可能性”?
她缓缓走上前,伸出手指,悬在那簇嫩绿的苔藓上方,却并未触碰。
造化之气轻柔地包裹过去,如同最精准的探针。
瞬间,她“尝”到了。
尝到了那苔藓根系从石化根须中汲取的,并非物质养分,而是一种**极其稀薄、却异常坚韧的……“不甘”的意念**。
那“不甘”,与灰烬旁遗言中的“不甘”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原始。它并非针对具体的失败或痛苦,而是**对“生命形态彻底固化、活力彻底丧失”这一终极状态的……本能的、静默的抗拒**!
这石化根须,在它彻底失去生机前的最后一刻,将最后一点关于“生长”、“伸展”、“汲取”的**本能记忆与渴望**,压缩、封存进了自身最坚硬的“骨骼”(石化部分)深处。
历经无数岁月。
直到这簇微不足道的苔藓,以它微小却顽强的生命力,穿透了石化的外壳,触碰到了那点被封存的“不甘”。
于是,**死亡以另一种形式,滋养了新生**。
**终结,成为了延续的基石。**
这个认知,如同一点冰凉的甘露,滴入凌玥因目睹太多苦难而有些焦灼干涸的心田。
她一直以为,“医治”是**对抗“病”与“死”**,是**用“生”的力量去覆盖、去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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